第六章韜光晦跡，鬱結在心
    不知過了多久，瀟然被一連串開門聲和腳步聲驚醒，睜眼便看見一襲刺眼的明黃。他的眼眶又濕潤了，大哥，你終究還是放不下我嗎？天牢裏陰暗潮濕，又髒又冷，豈是你堂堂一國之君該來的地方？爬起來，恭恭敬敬地行君臣之禮，束縛手足的鐵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起來吧。”有人為逸飛端來椅子，逸飛看著瀟然急劇瘦削下去的臉龐和眼中的血絲，手指一陣痙攣。
    畢竟是十七歲的少年啊，眉宇間還有淡淡的青澀，目光仍然一如既往的恭敬、溫順，不起一絲波瀾。是自己從小到大都愛著、保護著的兄弟啊，從小讓他跟著武林奇俠獨孤豔星去學武，讓他飽讀經書，親眼看到他從一個不知世事的單純少年變成了一個文韜武略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氣宇軒昂，風姿卓越的偉岸男子，自己為他驕傲。古有雲：欲成大事者，必要舍得。更何況他們是生在皇家，沒有兄弟親情的皇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他是權傾朝野、屢立戰功，甚至功高蓋主的王爺兼大將軍，按理說，他應該是自己皇位的最大威脅，可他就是下不了手。逸飛承認，他以前是恨過瀟然，恨他每次犯錯總是虛心認錯，但是死不悔改；恨他成為敵人威脅自己的工具；恨他如此地優秀；恨他得盡人心。那時，他還曾經對瀟然動過殺心，但那隻是一瞬，之後他馬上就後悔了，他隻知道他不能失去這個弟弟。(PS：這一段詳情見番外。)他不是聖人，他做不到絕情，對於這麼一個優秀的兄弟，他又何嚐忍心親手將他送上斷頭台？但是，難道要他堂堂的九五之尊去遷就一個臣子？那他以後還怎麼駕馭群臣？所以，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兩全其美的理由。然兒，朕必須要磨磨你的性子了。
    看著瀟然站起來，垂手恭立在一邊，他突然有一種錯覺，他覺得這樣高貴優雅的手上不應該染上血腥，他即使是身著囚衣，也宛若神仙中人。逸飛把自己從錯覺中拉出來，緩緩開口道：“今日朝堂上經眾臣求情，朕決定饒你一命。”這個消息太過意外，瀟然沒想到自己犯了這麼大的罪大哥居然不殺他，猛然抬起的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光芒璨若流星，令逸飛眼前一亮。“臣謝皇上不殺之恩！”瀟然跪下叩頭。說實話，今日在朝堂上逸飛是驚訝的，他沒想到自己明明派人封鎖了消息，但是“靖王抗旨不遵，蔑視聖威”之類的言論還是在大臣間傳得沸沸揚揚，難道？想不到瀟然小小年紀就已在宮中樹敵，然兒啊然兒，朕若是不將你打碎了重新打造，將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先別高興得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瀟然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大哥，你已經罰過我杖刑了，還要打麼？“即日起，靖王南宮瀟然革去大將軍一職，貶為朕的貼身侍衛。”瀟然覺得他的嘴巴又苦了起來，大哥，你可真會罰啊，從十三歲學成歸來，在你身邊當了兩年侍衛，後來被升為大將軍，現在當了兩年大將軍，我已經是王爺了，有了自己的府邸，你又把我貶回你身邊當貼身侍衛，你讓我顏麵何存，這跟當眾被掌嘴有什麼區別？哎，反正你是我大哥，保護你、侍候你我責無旁貸，罷了……但是，瀟然總覺得自家大哥的眼裏有什麼光芒在閃，像奸計得逞的那種，得意？
    “另外，朕準備在下月中旬親征烏薩，你隨軍侍奉。”這下瀟然明白了，剛才他不是幻覺，大哥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很得意！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禦駕親征親曆險境，就是因為我不肯出征，你才迫不得已親自出馬。而我現在是你的貼身侍衛，你有什麼閃失，還不都是我的罪過。大哥，你握住了我的軟肋，你知道我會為了保護你而不惜一切代價，所以你才走了這步看似驚險，實則誌在必得的棋。這步棋……可真是高啊！
    想不到自己做了那麼多的努力，最後兩國烽煙終要燃起，百姓仍要受戰火之災，那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算是都白費了。
    逸飛得意地看著瀟然臉上急速的變化，從驚訝、欣喜到沮喪、頹敗，再到恍悟、釋然，最後再歸於平靜。有多久沒看到他如此豐富的表情了？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兩兄弟之間多了一堵無形的牆，是從自己登基開始麼？他的眼睛裏再也沒有小時候討好的神情，隻有慣看春花秋月的平靜，溫和得如同一灘死水般，掀不起一絲波瀾。
    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才知道瀟然純淨的眸子深處潛藏的憂傷，一是他師父獨孤豔星，二是他大哥南宮逸飛。有的時候逸飛覺得，他最愛的弟弟長大了；而有的時候他在想，如果成長是由憂傷換來的，那代價是不是太大？當然，身為九五之尊的他沒有太多懷念過去的時間，他要做的隻是展望未來，把穆國帶上另一個更高的巔峰。所以，很多時候，他都隻能在睡夢中與過去的自己相遇。
    隻有瀟然，隻有他才可以把他一次次拉回過去，隻有他才可以讓他的“鐵石心腸”軟化，隻有他才可以讓他寒冰般的臉龐一點點解凍。沒錯，他就是這麼一個麵冷心熱的人。因為愛之深，所以責之切。
    出於一個普通兄長的立場，他想讓他的弟弟更強大。是的，也許瀟然在外界眼裏已經強大得不像一個人，他應該是站在雲端俯瞰天下蒼生的神明，但在逸飛看來，卻還不夠，因為他知道，瀟然有弱點，並且能夠發展成他的致命傷；因為他還知道，在戰場上，刀劍無眼，隻是一瞬間的心軟猶豫，已經足夠死上千百次了。所以，他要幫他，幫他克服所謂的天性，幫他成為更完美的人。
    “起來吧。”逸飛輕輕扶起瀟然。瀟然隨即愣在原地，如此親昵的動作，大哥今天好溫柔，溫柔得反常啊(PS：如果是在清晏宮也就罷了，問題是現在在天牢啊！)。正愣神間，他聽到了更加令他全身發麻的聲音：“三弟，傷好得怎麼樣了？”
    瀟然正想叫大哥，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PS：看，然兒是不是很別扭？)恭恭敬敬的回話：“稟皇上，屬下……”瀟然還沒說完就突然感覺到牢房裏氣溫驟降，一抬頭正對上逸飛明顯泛起危險氣息的黑眸，輕輕一個鼻音：“嗯？”小東西，你要是敢說下去，看我不打得你一個月下不了床！
    瀟然見狀，連忙改了稱呼“回大哥，小弟的傷已無大礙。”聞言，逸飛的嘴角彎了彎，氣溫慢慢回升。“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養傷，務必保證痊愈。一月之後，隨朕討伐烏薩！”
    “大哥，我的傷已經好了。”逸飛挑了挑眉：“你是說你的恢複能力很強，上次打得不夠多，想再挨點兒？”瀟然感覺到氣溫又有下降的趨勢，囁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逸飛輕輕拍拍他的肩：“好了，開玩笑的。你回去吧，好好養傷，朕走了。還有，三弟，好久沒看到你這麼豐富的表情了！哈哈哈……”“小弟恭送大哥！”咦？不對啊，剛剛大哥為什麼笑？當瀟然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之後，逸飛已經走得沒影兒了。。。
    輕鬆小插曲：
    …………我是時空的分割線……………
    下麵是無良小劇場時間(所謂無良小劇場，就是完全顛覆作者和角色的形象，請大家作好心理準備，無興趣人群自覺跳過。)：
    一：接【“回大哥，小弟的傷已無大礙”】
    暖(走過來，拍拍然的肩膀)：“咦？然兒啊，原來你不傻啊？懂得察言觀色的嘛，我還以為今天你要發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呢！你怎麼不試試看你真的說下去了你哥會怎樣？”
    然：“嗬嗬，我還不想死，跟大哥死扛，唯一的結果就是扛死自己！”
    暖(恍然大悟狀)：“哦，然兒，原來你知道這個道理呀，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然：“額。。。”
    二：
    暖：“喂，我說，小飛兒你開個玩笑要嚇死人啊？”
    飛(一臉得意狀)：“哎！沒辦法，積威太深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然(委屈狀，囁嚅道)：“你就是故意的，一天到晚隻知道欺負我。”
    飛(一記眼刀朝然飛去，威脅道)：“你說什麼？”
    然(抬頭望天，裝無辜狀)：“沒……大哥，沒什麼，嗬嗬。”
    暖(滿頭黑線)：“額，這麼快就被收服了……飛兒，你有那麼可怕麼？”
    飛：“嗬嗬，這你得問然兒了。然兒，我可怕麼？”
    然(尷尬地笑笑)：“額額，不可怕，大哥一點兒都不可怕，嗬嗬。”
    飛(摸摸然兒的頭)：“嗯，然兒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