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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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著健康淡白手指修長的手靈活地幾個動作,銀色長劍半空中打出一個漂亮劍花,納蘭錯還劍入鞘,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口塞著軟木塞的白色瓷瓶,遞給身前正艱難站立的被自己刺穿左肩的少年。
    少年慘白著一張臉,似乎強忍著極大的痛楚,低聲向納蘭錯道了聲謝,接過白瓷瓶,撕開傷處周圍的衣物,露出白皙的左肩上觸目驚心的猙獰劍口,也不加查看,打開軟木塞便將瓶中所裝粉末倒在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處,粉末觸碰傷口的瞬間,少年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不過白瓷瓶內所盛藥粉似乎頗有效力,不一會兒,那可怖的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效果減緩了向外滲血的速度。
    納蘭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那少年處理傷口,一黑一灰的異色雙眸中眸光閃爍。
    他本意是想將他的“引導者”身旁的兩個少年抹殺,隻生擒“引導者”以套取所需情報,不想,就在他要動劍下手之時,這少年卻成功製止了他,當然,他隻用唇形說了三個字,便輕而易舉地成功製止了他——“皇十一”。
    當今天樞皇第十一子,皇璘,他的主子。
    眼前似乎又閃過那對魅惑的紫色妖月般瑰麗的眸子。
    包紮好傷口的少年此時回身望向一旁靜靜等待他那三個字下文的納蘭錯,月光的銀芒披灑在那一襲黑衣的清俊少年身上,如竹如鬆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佇立在一旁,深邃的異色雙眸中的波瀾不興卻是屬於夜間極有耐心,伺機而動,擇人而食的獵食者所獨有的眼神。
    暗暗為壯著熊膽在一隻看似優雅實則凶殘的猛獸眼皮子底下磨蹭的自己捏了把冷汗,但主子交代的事,就是讓他一動也不動讓人千刀萬剮他也必須完美無缺地完成,少年一邊在內心不停地向自家主子表忠心,一邊看著自己未來的共事者,或者說,未來的頂頭上司,道:“屬下墨寅,隸屬十一皇子座下墨衣十二衛。”
    聞言,異色雙眸間縈繞的淡淡殺氣瞬間消散於無形,納蘭錯微微抿唇,他的主子在十歲生辰那年挑選了墨衣十二衛作為自己的暗衛團體,而他卻因被天樞皇後的命令縛住沒能在如此重要的時刻趕回皇都陪在主子身邊,這成了他這三年來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敏銳地感覺到那股淡若無形的殺氣消散,小太監打扮的少年,墨寅悄然舒了口氣道:“屬下奉命前來告知閣下,依著主子推測,上一輩的赤子大人此番十有八九是要弑殺靛衣十衛。”
    納蘭錯微微一愣,複而意識到什麼似的,竟是抑製不住地輕輕勾了勾唇——他的小主子啊,無論什麼時候都有著如斯驚人的洞察力。
    墨寅怔愣地看著自從自己見到他的那刻起就一直不苟言笑的黑衣少年唇邊轉瞬即逝的清淺笑容,那仿佛是他的錯覺,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個有著說不出的韻味的笑,隻是會這樣想著——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笑出那種纖塵不染的美。
    但笑出這種美感的人,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被眼前那對一黑一灰的深邃異色雙眸沒有一絲波瀾地盯著,墨寅再次驚出了一身冷汗,話語中加上了些許囁嚅:“啊,那個,主子還吩咐屬下替閣下善後——啊,即是,反正,即是說閣下現在便可快些趕去尋師父,這裏的事情就不必多管,交給屬下即可。”
    納蘭錯望著眼前明顯肌肉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墨寅,突然開口道:“墨侍衛大可不必如斯放不開,在下對墨侍衛並無半分惡意。”
    墨寅聞言本就僵硬的身體瞬間有了硬化成石塊的危險,但隨即放鬆了下來,其實這話也沒錯,若是對他起了殺心,憑著他這三腳貓的功夫,對方連和他虛與委蛇的必要都沒有。一旦放鬆下來,人總是會想到許多緊張的時候想不到的事情,他一拍腦袋,對納蘭錯道:“差點兒忘了說了,主子知曉閣下此番才回天璣,對具體情況不是很了解,囑咐屬下和閣下簡單說道說道,十四殿下十歲生辰即在明日,他若要挑選暗衛,靛衣十衛勢必會是首選,皇後娘娘此番召上一輩赤子大人入宮,怕為的便是此事,如若主子的推測無誤,上一輩赤子大人此行便是要絞殺靛衣十衛。”
    納蘭錯靜靜地聽著,對於十四皇子十歲生辰這件事他也略有耳聞,料想必有大事發生,恐生變故,他此番回宮便為的此事,想來他家主子也是知曉了他對此事了解的多少,便教人簡潔告知,倒是主子瞧見他此次回宮,暴露了潛入慎刑司的人接應他,還真是勞煩主子費心了。
    見墨寅的話已然講完,納蘭錯朝著墨寅一抱拳:“多謝墨侍衛前來相告,既是如此,便有勞墨侍衛替在下善後了,在下這便去尋師父,後會有期。”
    墨寅聽納蘭錯話語簡潔,知曉他急去尋他師父,也朝納蘭錯抱拳,回以一禮:“閣下哪裏的話,屬下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後會有期。”
    納蘭錯朝他點了點頭,縱身一躍,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目送納蘭錯挺拔如鬆竹般的背影消逝在夜色中,墨寅看了看周圍躺著的兩具屍體,又望了望桃園中白色小亭內的無數猙獰劍痕,苦了一張臉——主子,善後這種活兒,真不是暗衛幹的啊!
    遙遠東方的天幕漸露魚肚白,還殘留著夜幕未完全消退的灰的淡藍環繞著天空上初現的白,淡藍的邊沿充斥著的紅與黑的較量顯示出破曉之後的豔陽高照。
    今日,乃是天樞十四皇子皇玥十歲生辰。
    此刻,離十四皇子生辰宴開始尚有一個時辰。
    十四皇子母妃虞貴妃的蘭心殿內,宮人們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
    對於天樞的皇子們來說,十歲似乎的確是個十分重要的年紀,也就是在這一年,皇子們便要離開自己居住了十年的母妃們的寢宮而在天樞皇宮內擁有自己的寢殿直到二十歲成年之際才會出宮建府,當然,太子是需留在宮內居住的,不必出宮建府。
    而十四皇子的寢殿雖早已備好,但此番生辰之前畢竟是居住在蘭心殿內,自然由蘭心殿內的宮人們替十四皇子張羅生辰前必要的諸多事宜,光是接收各家娘娘妃嬪們送來的大小賀禮就收到手軟——天樞皇室的規矩是,妃品級一下的娘娘是不能在皇子生辰宴上獻禮的,畢竟後宮佳麗千千萬,一個一個獻禮這生辰宴何時才能結束——更何況這些“諸多事宜”遠不止這一件呢,不過蘭心殿內的宮人們卻是苦中帶些甜意的,因為收到的賀禮越多越豐厚,意味著上趕著巴結他們十四皇子的人也就越多——誰教他們的十四皇子得聖心呢?
    是以,蘭心殿的宮人們個個腳底生風似的忙得團團轉,見到熟識的人往往是連抬個頭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就擦肩而過了,不過這種忙亂的關頭倒也沒有人會為此有何微詞。
    但是,正所謂忙中出亂,這麼忙亂的場麵出些小差錯也無可厚非。
    一位灰藍錦緞宮裝的小太監同蘭心殿內所有宮人一般腳底生風,但不同的是似乎正在走神,迎麵撞上了一位低著頭同樣身著灰藍宮裝的小太監,二人宮裝色係雖是相同,但灰藍錦緞的宮裝顯然在材質上勝過那灰藍棉布宮裝,由此可見二人品級並不相同。
    “哎呦!”兩名小太監狠狠撞在了一起,灰藍錦緞宮裝的小太監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另一名小太監則是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也險些向後栽倒,不過所幸還是穩住了。
    “哎呀,這位公公沒事吧?”灰藍棉布宮裝的小太監見撞了的人品級比自己還高,顯然是有些慌了,連忙上前想將坐倒在地上的小太監攙扶起來,不料手被對方一把甩開。
    “嘶,疼死本公公了……”灰藍錦緞宮裝的小太監一隻手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用甩開了灰藍棉布宮裝小太監的手揉著自己還隱隱作痛的臀部,白皙的手指顫抖著指著“肇事”的小太監,尖利著公鴨嗓便開罵,“你哪個宮的呀!走路不長眼睛是不是?沒瞧見雜家是十四皇子宮裏的內侍太監嗎?小心雜家要你好看!”
    灰藍棉布宮裝的小太監顯然是沒想到對方的來頭這麼大,對方雖然隻是個品級不高的公公,但奈何對方主子得勢,那可是十四皇子,即便隻是個內侍太監,也不是他們這種人能惹得起的,這下更加慌亂了,低著頭連聲兒道歉:“這位大人莫動氣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並非有意衝撞大人,大人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不記小人過,懲罰小人事小,可別為了小人氣壞了身子。”
    見對方如此識相,語言中處處透露著恭敬討好之意,灰藍錦緞宮裝的小太監也不好再發難,奈何心中實在憋了一股子火氣,隻得將袖子一甩:“晦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在灰藍錦緞宮裝小太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的拐角的那一刻,站在原地的灰藍棉布宮裝的小太監抬起了始終底下的頭。
    一對一灰一黑的異色雙眸古井無波。
    灰藍色棉布宮裝的腰際垂下一塊金黃色的鎏金腰牌,正是一塊象征著內侍太監身份的腰牌。
    朱漆的暗紅宮柱支撐起金黃色琉璃瓦頂的恢弘殿宇,巨大的殿門猶如巨獸張口,吞噬節節而上的雕刻著遊龍戲雲紋的漢白玉台階。殿門兩側均佇立著雕工精致栩栩如生的石鶴,石鶴半張著尖長的喙,口吐熏香,極淡的白色煙霧繚繞過石鶴眼中鑲嵌的朱紅瑪瑙,高貴而神秘。殿宇的頂端,一塊紫檀木匾額中鎏金大字龍飛鳳舞,氣勢遒勁——“玉驍殿”。
    “玉”乃是自古以來天樞皇室的象征,“驍”則取“驍勇”之意,暗喻天樞臣子驍勇。玉驍殿本是轉為冊封曆朝三品以上的武將所建,後來漸漸也成了天樞曆代皇子舉行十歲生辰儀式之地,畢竟舉行皇子們十歲生辰儀式的地方是會有暗衛出入的,除了崇尚力量的武將們可以坦然接受與暗衛共享一間殿宇外,還真沒有哪個宮殿適合此項任務。
    就在此時,玉驍殿空曠的西側門處出了些意外的狀況。
    “你們快讓雜家進去!雜家是十四皇子宮內的內侍太監!”尖利刺耳的嗓音響徹偌大的殿門,令人感到一陣不適。
    被眼前這名宮裝太監一臉惡狠狠瞪視的把守殿門的侍衛身材高大魁梧,神情肅穆,本就有些冷酷的麵容霎時變得愈加陰沉,冷硬的聲線不卑不亢,似乎對眼前小太監表露的身份絲毫不懼:“出示腰牌。”語畢,複又眼神冰冷地掃了一眼小太監空無一物的腰間。
    “你們到底要雜家說多少次,雜家的腰牌不見了!你們聽不懂人話是不是?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別有眼不識泰山,雜家是十四皇子宮內的內侍太監,若是耽誤了十四皇子的要事,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小太監將頭揚了揚,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另一側同樣人高馬大的侍衛脾性顯然不似先前開口的這位侍衛冷靜,剛毅的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你沒有腰牌休想進門!”
    “你們……”小太監見好說歹說都沒用,顯然也有些著急了。
    就在戰火似乎將要一觸即發的時刻,一個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何事如此吵鬧?”一個猶如箜篌輕吟般的嗓音,悠揚動聽,仿佛低聲輕語呢喃般攜著不知名的魅惑。
    小太監不由自主地循聲向身後望去,卻愣在原地,半晌不作反應。
    少年身材頎長,一頭烏黑發絲猶如隨意潑灑的水墨畫般雋永脫塵,被一根繡暗錦雲紋的紫色發帶捆綁灑脫與寫意之感卻不減分毫,肌膚瑩白仿佛就連世間質地最上乘的羊脂玉也無可媲美,一對眼尾有些嫵媚慵懶地上挑的眼中鑲嵌著一對流光暗沉優雅的紫棱石,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紅色唇瓣輕輕上揚,勾勒出一個完美至極的弧度,一身與發帶相宜的暗金絲繡流雲紋紫色華袍,一種內斂卻又張揚的奇異融合。
    就在小太監愣神的間隙,佇立在玉驍殿西門前的兩名侍衛早已齊齊單膝下跪,神情恭敬,同樣冷硬的聲線擲地有聲,整齊劃一:“屬下叩見十一殿下萬安!”
    紫色華服的少年輕笑,箜篌般悠揚的嗓音悅耳至極:“侍衛大哥們不必多禮,本宮隻是適才路過,聽聞這裏頗有些動靜,便來一探究竟——今日可是本宮十四弟的十歲生辰,出不得半點兒紕漏,不然少不得要吃父皇的掛落,侍衛大哥們,本宮這話說得是也不是?”
    兩名侍衛聞言麵上表情依舊冷硬,背後卻微微有些冷汗滲出——十一殿下沒明說是誰要吃皇上的掛落,明麵兒上似乎是殿下自己,但十一殿下一不是負責玉驍殿守衛的,二不是負責護衛十四殿下的,要吃皇上的掛落,怎麼也輪不上他啊。這不是明擺著責備敲打他二人嗎?皇上的掛落,他二人可吃不起啊!
    而回過神來的小太監也趕忙跪下請安,不過不同於那兩名侍衛,用的卻是雙膝:“奴才叩見十一殿下萬安。”人道十一皇子“傾世容顏”,之前不過耳聞,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本以為自家殿下已是人中龍鳳,雖說與十一殿下不好作比,卻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家殿下略輸一籌。
    聞言,兩名半跪的侍衛冷汗又有冒出的趨勢,他們怎麼忘了方才這名小太監自稱十四皇子宮內的內侍太監,十一殿下和十四殿下同係虞貴妃膝下皇子,難怪十一殿下出言警告,莫不是認得這名小太監?
    害怕被小太監抓著機會惡人先告狀,性子較為急躁的那名侍衛不等十一皇子做出反應便搶先開口道:“稟殿下,這位……公公自稱十四殿下宮內內侍太監讓屬下二人放他入殿,屬下讓他出示腰牌,他卻推三阻四,不肯出示腰牌,屬下二人也隻是奉命行事……“
    “雜家都說雜家的腰牌不見了,你們是聾子不成!?”小太監聽見那名侍衛竟倒打一耙,也不保持沉默了,尖銳地反駁回去。
    悠揚的輕笑聲在空氣中漾起清波,皇璘魅惑的異域紫棱石般的眸子輕輕轉動,上下打量了小太監一番,突然道:“你,隨本宮來。”
    “啊?”小太監聞言一時也摸不清他的意思,愣在了原地。
    聞言正要與小太監爭論的兩名侍衛也有些呆愣。
    皇璘卻隻是低低地笑著,上前一步,白玉般的修長手指撫上巨大的殿門,掌間使力,推開,自門內一邊吹出一陣清風,拂起那頭潑墨發絲,飛揚的發間紫棱石般的魅惑雙眸被微微垂下的眼瞼半合,一瞬間,有一種猶如凝視情人般的溫柔:“你不是想進玉驍殿麼。”
    紫袍少年語畢,轉身,徑直走入門內,頎長的身影依舊風情迤邐。
    望著那紫袍翻飛的背影,小太監這才品出皇璘的意思,又驚又喜地在原地一跺腳,跟了上去。
    原地,守門的兩名侍衛麵麵相覷,隨後皆緘口不言,一人上前,關上了皇璘打開的殿門,二人一人一邊,繼續著同往常一樣的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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