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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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世事,十分天下。一副存在了上千年之久的巨大版圖被曲折的疆域線劃分,十國君主對那版圖上模糊的界線虎視眈眈,幾乎旗鼓相當的十國迫切地需要什麼來打破這個平衡——亂世戰國的局麵即將展開,而龍牙,則是拉開這個局麵序幕的犧牲品。
龍牙,一個位於大陸南部邊境的國家,用天樞、大顥等中原國家的人的話來說,就是南蠻。梨花是龍牙國的象征,因為龍牙這個國家的疆域內開滿了漫山遍野雪白的梨花,不過,與梨花的潔白柔軟截然不同的是龍牙頗為剽悍的民風——據說龍牙的先祖們是在上一個亂世中將這個國家開辟出來的,這個國家的土地是他們用自己的手、自己的血肉之軀一點點換來的,那漫山遍野的梨花也是先祖們為了開辟龍牙本身荒蕪的國土而親手一顆顆栽種而成,所以國家、梨花對於每一個龍牙百姓來說都是神聖而至高無上的,他們鄙夷中原的哪些曆史中改朝換代的勳貴,他們認為那是對自己國家的不尊重,因此也沒有中原的幾國那些“君君臣臣”之禮,能擔任他們聖上一職的隻有能保衛國家的人!而龍牙國姓“納蘭”,納蘭家族的人個個驍勇善戰,都有極善用兵打仗的將帥之才,因而同時納蘭家的人骨子裏都是狠辣的,皇子弑君,手足相殘的事在龍牙的曆史上屢見不鮮,也正因如此,龍牙才以善於征戰而聞名大陸,使得周邊的國家都不敢覬覦。皇子在成人禮之前都是有納蘭家族本家撫養,施以成人禮後,不能騎射或不善騎射的,會被從皇室玉牒中除名!而當今龍牙皇,納蘭歸途則是龍牙皇室虎狼教育之下的佼佼者。
當今龍牙皇納蘭歸途是先皇的第九子,他的出生可以說毫不引人注目,他非龍牙皇後所出,卻與龍牙皇後生子八皇子同時出生,對上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八皇子,納蘭歸途這個庶出皇子毫無疑問得做小,自然就成了第九位皇子了。但畢竟是皇子,納蘭歸途再怎麼不受寵也享受這一個皇子應有的待遇,隻是他一直扮演著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色,一直到,龍牙當時排在八皇子前頭的幾位皇子相繼因不同的意外死去、被貶之後,人們驚奇地發現,皇宮中竟隻剩下了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嫡出皇子八皇子和毫不起眼的九皇子,這毫無疑問是皇後及其母族的手筆,人們都猜測這八皇子是注定要登上帝位了。正是有這種想法,龍牙的百姓才永遠難忘的,在新帝登基的那天,一位十四歲的少年笑得一臉和善,手持一把沾染著不知名的鮮紅的利劍走上那個位置對群臣道,朕就是你們的新帝,那個少年,名喚納蘭歸途。
當今龍牙皇納蘭歸途襲承納蘭皇室一貫的驍勇善戰,且大有超越前人之勢,在與中原大國之一的天樞作戰時,他禦駕親征,與天樞當朝號稱“不敗戰神”的龍鳴將軍竟不分伯仲,“不敗戰神”龍鳴更是曾歎說總算能有個可與之匹敵、值得尊敬和全力以赴的對手了,可見納蘭歸途的實力。隻是自那戰之後,納蘭歸途便從戰場上帶回了一名女子,竟封其為後,其間對這名不明身份的女子成為皇後,眾臣們自然微詞陣陣,可納蘭皇皇意已決,力排眾議,非卿不娶——有意見的就告老還鄉,讓沒意見的來頂替吧!自此群臣不敢再有異議。
時間過去很久,那連名字都不被知曉,藏於深宮中的龍牙皇後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而皇後僅為皇上添了一子之事也被龍牙皇貴妃誕下兩子之喜蓋過——既然皇上不喜,咱們就在心裏把皇貴妃娘娘當成皇後就好,群臣如此作想。不過近年來龍牙邊關連連告急,更加使得人們忘卻深宮的瑣事,轉而關注進攻龍牙的天樞。
但是,世人往往會被表麵的現象所迷惑,就是這深宮的小小瑣事關係到了整個龍牙的命運,而納蘭錯深知這一點,隻因為他深陷這場陰謀的中心,他是當今龍牙皇和龍牙皇後唯一的皇子。
他的母後,龍牙皇後,名喚龍令語——隻有他和父皇知道這個名字。他的母後其實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般絕色,相反,她眉宇間淡淡的寧靜讓她清秀的麵龐添了幾分清冷,當她置身於一片白色的梨花之中時,仿佛與那片梨花融為一體,令人見景,一切煩躁都消失殆盡。但是,納蘭錯總是知道,他的母後不喜歡這個國家的一切,那對清冷的眸中有著對這個國家的一切波古不興的死寂。
可是,他喜歡這個他出生的國家,喜歡這裏剽悍卻淳樸的民風,喜歡那漫山遍野飄著淡香的雪白的梨花,所以,他打小便與母後不甚親近,也不能說是厭惡什麼的,隻是沒有親近感罷了。母後並不是龍牙人,他從母後的生活習慣可以看出來,母後應該是中原人,母後姓龍,和“不敗戰神”龍鳴同姓,又是被父皇從與天樞的戰場上帶回來的,再加上從那以後天樞的不斷進犯,直覺告訴他,這二者之間似乎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關聯,但他卻也隻能是無從證實的猜測罷了。
他不喜歡自己的長相,因為更偏向中原人,可他喜歡自己的右眼——和父皇一樣的灰色眼珠。他從不想和他的另外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爭什麼,隻是滿心想留在這個滿是梨花,民風樸實的地方,但是,母後似乎不願如他的願。母後害死了誕下兩名皇子的皇妃娘娘,經常秘密接見一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穿著宮外的衣裳卻出現在宮中的人。
這些,父皇都知道,因為有一次,父皇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到禦花園玩耍,當時的他覺得好高興,可以和父皇一起共享這種少有的時光,畢竟作為天子的父皇平時的公務十分繁忙。但母後也在禦花園,正與一些宮外裝束的人交談,他與父皇一起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不知為何,他直覺這樣的做法有些可怕,就後退了一步,發出了些許聲響。
許是因為這聲響,母後發現了他和父皇,竟隻是抬了抬清冷的眉眼,接著又毫不避諱地當著父皇的麵進行那樣的交談……
而他猶記得,他那鳳目冷厲的父皇笑得很溫和,因為他笑彎了眉眼,所以他無法看清父皇那對鷹隼般的灰眸中的情緒,他說,阿錯,父皇下次再帶你來,好不好。
納蘭錯十歲那年,龍牙的都城被天樞攻陷了。
皇城內漫山遍野的梨花被龍牙戰士們的鮮血染紅,龍牙都城慘遭天樞十萬鐵蹄的踐踏,在龍牙人民悲怒交加的眼神下,天樞將領——“不敗戰神”龍鳴的父親龍震天火燒了龍牙神聖的皇宮。
就在龍牙皇城被攻陷的那一天,納蘭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寢宮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父皇,那個龍牙百姓奉若神明的男人,哭了,淚珠像斷線的玉珠滴滴滾落,他哭得像個沒了家的孩子,那對總是冷厲的鳳目中滿是從未有過的脆弱,他說,阿錯,你說,父皇是不是錯了。
納蘭錯伸出手,撫上父皇那頭潑墨般的黑發,看了看躺在一邊的許多早已見底的酒瓶,眼內閃過無奈,淡淡道,父皇,你又偷喝庫房裏的梨花白了,這樣下去,陳年的梨花白就要被你喝個精光了。納蘭歸途並沒有給予回應,隻是用模糊了的灰色鷹眸凝望著納蘭錯,仿佛要從眼前的人的雙眼中看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又看了看男人眼中的彷徨與無助,輕歎一口氣道,父皇,我的名字是母後起的。這也許是那個清冷的女人給他的傻父皇這個問題的答案吧——錯字,是怎麼寫都不會對的。
納蘭歸途笑了,其實這個男人一直知道答案的,他笑得一如當年禦花園中的那個笑,他笑彎了眉眼,笑得三千世界頓失光華,這個男人,麵具戴得太多,連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真心在笑還是假裝在笑了,他對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最後說的一句話是,阿錯,父皇是錯了,也許怎麼樣都對不了,但是,父皇最愛的就是你母後,不管對還是錯。
他什麼也沒說,更沒有阻止父皇將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任鮮血濺上自己的宮裝——這個男人累了,也該休息一下了,隻是,這個休息,也許永遠沒有盡頭。
他就一直這樣坐在原地,身著那件染了父皇鮮血的衣裳,抱著父皇漸漸冰冷的屍體,等待那焚毀皇宮的大火席卷自己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