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時，陽光溫暖和煦，東陵軍的訓練井然有序，不時傳來整齊劃一的呼喝聲，令人振奮。
    韓清靈走到精銳營的議事總堂，很快就來到一個能容下五、六十人的氣派大帳篷前，從容地邁步進帳裏。
    帳子裏此時聚滿了人，韓清靈甫一進去，就受到了大部分人士的注目禮。韓清靈匆匆一掃視，發現裏麵基本都是和他同一期的新兵，然後是精銳營的各隊軍官都到齊了。
    胡將軍此時威嚴的坐在前堂首位，不發一言。衛子明站在側首，正對他淡笑著示意他過去。
    韓清靈從善如流地走到衛子明身側站好。
    “今日將大家聚集在這裏，是為了將半個月前新兵出任務時中了巴豆一事的真相向大家宣布下。”衛子明大聲宣布道。
    略有些嘈雜的帳子內，人聲隨之漸漸止息。
    韓清靈身軀一震，麵容沉靜了幾分。
    “這事，其實新一批的兵都有參與。”衛子明遺憾道。
    韓清靈不敢置信地看向帳子裏同期的新兵，發現每個新兵在他的注視下，都躲閃了目光，心裏頓時百般滋味，最終化為失望與憤懣。問道：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起作戰的戰友麼？不是最該信任的夥伴麼？”
    “。。。。。。”新兵裏竟無人回話。
    “因為羨慕、嫉妒讓他們蒙蔽了眼睛，再加上有人主謀。”衛子明沉聲解釋道。
    然後很快兩個下屬把李大押了上來，此時李大衣衫襤褸，人也瘦了一大圈，像個乞丐，卻仍然惡狠狠地瞪著韓清靈。
    韓清靈看著狼狽的大漢，依稀記得這人曾經很不友善地瞪過他，卻不知道其姓名。韓清靈蹲下來與這人平視，卻隻能見到對方的眼中濃烈的仇恨。
    “我可曾動手傷害過你？”
    “。。。。。。”
    “我可曾出言辱罵過你”
    “。。。。。。”
    “我既然沒有做過對不起你之事，你為何這般恨我？”
    “因為你的存在本就是錯，你風光了，卻不知道擋了多少人的路。你現在的軍階別人通常要靠十年的浴血奮戰才能得到，你才用了多久？你才殺了幾個敵人？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他娘的，就是個表字臉，不知道背地裏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憑什麼騎在我頭上，我不服。”李大咆哮道。
    “嗬，你看看這裏”韓清靈指了指帳子裏所有的軍官，然後指了指衛子明和胡將軍，“你比得過哪個？你的心也太小了，才隻見得到我。這世上有千萬個人比我強，你又當如何？”
    韓清靈覺得分外諷刺，竟然是這不值一提的嫉妒心害了李虎七個人無價的生命，真是。。。。。不值。
    “我，我不管，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現在還害的我身敗名裂，你開心了？”
    韓清靈迎視上對方的雙眼，冷道：
    “不，我不開心，你與我何甘，你現在的狀況值得我開心麼？你飛黃騰達與我無關，你一貧如洗也與我無關，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姓名。是你把我當成了假想敵，活在了你自己製造的桎梏裏。你的敵人其實是你自己。”
    李大一呆，頹喪地跌坐在地上，難道真是他把自己一步步推向深淵的麼？
    “不管你出於何因，我要為我死去的七個兄弟報仇。”韓清靈說完，拔出一把匕首，快速在他身上連著捅了七個窟窿，卻不讓人致死。
    他站起身，克製住想殺了對方的衝動，心下黯然，他能為李虎等人做的實在太少了。
    “啊啊啊。。。。。。”
    李大嗚咽地躺在地上，翻滾成一團。
    “慕洛辰我恨你，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大哥，我的大哥啊。”李二痛哭地跑到李大麵前，看著血淋林的兄弟，狠狠瞪向韓清靈，似要挖下他一塊肉來。
    之後，胡將軍宣布李大杖打五十下，逐出軍營，等於是判了李大的死刑，而其餘新兵，因為在戰爭的非常時期不能內耗，所以給了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事情一經解決，眾人沉默地做鳥獸散。
    “洛辰，也許對別的新兵懲罰的輕了，你不要生氣，現在是非常時期，胡將軍也沒有辦法，希望你理解。”看著一直麵色低沉的韓清靈，衛子明安慰道。
    “我明白的，而且無論對這些人遭到多大的懲罰，李虎他們終究是活不過來了。”韓清靈輕歎道。
    “我能在走之前，將這件事情解決掉，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衛子明鬆口氣般道。
    “你要離開軍營？”韓清靈詫異道。
    “嗯，有一個特殊任務要執行，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想托你照顧慕曉婉。”衛子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韓清靈略微一想，便猜道了一種可能，擔憂道：“被派去赤南做奸細的是你麼？”
    “原來洛辰已經這麼得聖上的信任了，居然知道這件事情。”衛子明悅道，對韓清靈受到恩寵顯然很開心。
    而韓清靈緊擰著眉：“我不希望你去，那是九死一生的機會。”
    衛子明看向遠方，平靜道：“洛辰還不知道我的身世吧，我家住在東陵邊陲的一個小村子，經常會受到兵亂波及，我五歲的時候被幾個赤南軍圍著怕極了，他們搜我的家，還要欺侮我母親，當時是一個將軍救了我們但是他卻死了。那之後我就立誌要做個好兵，報孝自己的國家。洛辰這是我的理想，所以這個任務對我來說是榮幸。”
    韓清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勸阻的話了，他隻覺此刻衛子明眼中的光芒如此耀目閃亮。
    衛子明轉身，突然給了韓清靈一個熊抱，“洛辰，我很高興認識你，你是我眼裏的英雄，未來你一定要當上大將軍，這樣我還是教過大將軍的教官呢。”衛子明眨了眨眼揶揄道。
    “好，我會努力當上大將軍的，不過你也要執行完任務，回來看的。”
    “當然”
    兩人輕擊掌，在陽光下做下約定。
    “你什麼時候出發，我去給你送行吧。”
    “今夜戌時出發，不止我一個，還有陳可。”
    “小可他。。。。為什麼？”韓清靈問得有些幹澀。
    似是讀懂了韓清靈的心憂，衛子明解釋道：“赤南軍怎麼會隨便信任個叛徒，但是小可不同，他還小就能成功的麻痹敵人，這是隻有他能辦到的事情。東陽大帝曾經找他談過話，這也是小可自己的選擇。”
    “我知道了。”韓清靈輕點了點頭，他雖然不讚成，卻尊重他們為國付出的決心。
    家國之難，匹夫有責，今夜他更加有了深切的體會。
    深夜人靜，將兩人偷偷送走，韓清靈心裏久難平複，不知不覺走入了墨盛東陽的帳篷。
    昏暗的燭燈印著墨盛東陽的側顏明明滅滅，雪白的內衣著在偉岸的身軀上，讓他如同一株銀杉般讓人驚豔震撼。
    “回來了。”男子坐在床上噙著一抹淡笑，溫和道，透著淡淡親切，自然而然。
    韓清靈眼眶有些幹澀，從冷漠到現在的熟稔，東陽對他的態度是他失而複得的瑰寶，然後下一刻恐怕將由他親手打破。
    他僵著身子跪下道：“聖上，我想和你談談解毒的方法。”
    “慕洛辰，你怎麼了？”墨盛東陽劍眉微蹙，覺得少年此時的表情像是要赴刑場一般，讓他隱隱擔憂。
    “聖上的毒，是靠行夫妻之事解的。前天晚上我們已經發生了關係。”
    “你說什麼？”似是不信，或者不願相信，墨盛東陽的聲音突然冷冷的，；冰冷地瞳孔如利劍般刺向韓清靈，似臘月寒冬，韓清靈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淩厲氣壓，小臉霎時一白。
    心似跌入冰窖，兜兜轉轉，你跑我追，如今好像又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