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放下白瓷小碗，抽出紙巾替母親擦去嘴角的米粒，卻見她原本戲謔的表情退去，難掩的憂慮爬上眉梢。
    於是，就此沉默。
    半晌，秦嵐才幽幽地開口，惋惜道，“靑裴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
    “我知道。”秦羽垂下了頭。
    母親說的，她何嚐不清楚，這麼多年，她比誰都看得明白。可是，心裏那道坎還沒有跨過去，她做不到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溫存。
    或許，六年的時間，還是不夠長吧？
    *
    接到桑婭的電話，秦羽並沒有太過吃驚。畢竟，這些年來，她是自己唯一願意互通有無的故友。很有默契地，見麵隻談天說地，不聊潮流，亦不聊八卦。
    早早地來到約定的地點，秦羽選了個靠窗的雅座，點了一杯摩卡，然後給桑婭去了一條簡訊，報了雅座號。
    不過一會兒收到回複，“正在路上，堵車中。餓了先點份甜點墊墊。那裏的抹茶泡芙口味極佳。”或許是塞車實在無聊，桑婭這條短信略顯囉嗦。這細致周到的“保姆”作風絲毫沒有變化啊。
    秦羽不禁失笑，回了一個“好”，恰巧咖啡上座，她又不辱使命地要了一份抹茶泡芙。
    味道的確好，淡淡的抹茶味兒，在摩卡的濃鬱清香中倒沒了想象中的甜膩。
    這樣且品且飲地悠閑一陣，不經意地抬頭，恰巧對上鄰座幾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悄悄投來的打量目光。見到秦羽看來，她們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秦羽也隻得回笑笑，然後掉頭觀望著窗外的小橋流水。
    耳邊，鄰桌傳來一聲誇張的驚叫，“哇，笑起來也很像啊……”
    雖是刻意壓低了聲線，卻還是一字不漏地傳進了秦羽的耳朵。秦羽勾了勾唇角，這樣咋咋呼呼的年紀，還真是讓人留戀啊。
    “那個……”
    秦羽扭頭，便見一個娃娃臉的女孩兒抱著超薄平板扭捏地打著招呼，身後，是那群伸長了脖子探聽的夥伴。
    “小妹妹有事麼？”雖然覺得莫名，秦羽還是麵帶笑容地回應著。
    女孩兒有些遲疑，卻是一口作氣地說，“請問，你是Angel麼？”
    秦羽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不是，你認錯人了。”
    女孩難掩失望，一瞬之間的尷尬後，看了看屏幕上持劍飛舞的身影，像是解釋般，“哦，那對不起，你和蝶衣的扮演者安夏真的很像啊。”
    說著，竟將電腦遞至秦羽的眼前。
    桃花紛飛的蝶穀，年輕的男女在白發老人的指點下，雙劍合璧，舞出動人的劍姿。
    狗血的劇情和場麵，隻是一瞥，秦羽便移開眼去，不失微笑地說，“是麼？天下之大，有幾分像的人挺多的吧。實在抱歉，讓你失望了。”
    “沒事沒事，嗬嗬，我們也就是覺得有點相像。”女孩偏著腦袋細瞧一眼，“不過這樣看來，還真是，不太像啊。Angel那時很清甜可人……”
    說著，像是意識到話裏的不妥，忙又補了句，“不過你，也很漂亮，嗬嗬。”
    看著女孩變化多端的表情，秦羽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二十八歲的女人，怎麼能夠和銀屏上二十出頭的女孩兒比呢？
    *
    桑婭正巧趕來，與尷尬離去的女孩打了個照麵，視線掃過屏幕上深情相擁的男女，又即刻看向了笑得有些僵硬的秦羽。
    “桑姐，好久不見。”秦羽率先打破沉默，又示意服務員點餐。
    “是啊，小半年了吧？”桑婭將手提包放到靠窗的一側，笑著抿了口檸檬水。
    “聽說你近期就要訂婚？”
    桑婭一愣，“你怎麼知道？”
    “昨天替媽媽買雜誌時恰巧看到八卦封麵。”貌似對方是位小有名氣的導演，她也不過是匆匆一瞥，並未細看。
    桑婭沒有否認，反而笑起來，“我說麼，你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八卦來。”
    “真的？”
    桑婭點頭，“下過月二十二。他對我挺好的……”
    即便是三十好幾的女人，說起婚事和男友來也是一副嬌羞的模樣，秦羽見了，是打心眼裏替她感到高興，“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婚後，就要按照你的計劃，相夫教子了吧？”
    “等有了baby再說吧。”遲疑了一下，桑婭才又開口，“最近我跳槽出來了，現在藍爍傳媒任職。”
    這倒算是個奇聞，秦羽不禁愣住。從工作了近十年的星緣跳槽出來嗎？
    “那……少了你這個金牌經紀人，星緣的上層豈不是要哭死？”
    桑婭擺著手，笑道，“哪有那麼誇張。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現在是人才輩出，少了我這顆千年朽木，星緣倒更是風光無限啊。”
    話題就這麼奇異地圍著八卦轉，秦羽有所察覺後，便漸漸沉默下來，有意將聊天往其他方麵引導，桑婭卻不給他機會。
    “還記得淩軒嗎？”桑婭一麵切著羊排，一麵觀察著秦羽的反應。
    “嗯。”送到嘴邊的叉子一頓，秦羽點了下頭。
    “去年高導的封筆之作《烈焰》，淩軒擔任了男一號，片子轟動一時。沉寂了多年，他也跟著再次一炮而紅。”見秦羽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桑婭接著道，“所以，遇上狂熱的粉絲，各電視台為了迎合大眾口味，陸續播放了很多他曾經的老片，《青莫》、《慈悲城》，還有《尋愛下弦月》……”
    “桑姐。”秦羽突然截了桑婭的話頭，將有些顫抖的左手掩在桌布下，“今天你約我，不隻是吃飯這麼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