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與作品無關)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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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方的天很冷,沒有暖氣也沒有雪花。
昨天母親還在電話裏對我叨叨,無論如何要帶一位女朋友回來。可是就那麼一眨眼間還是回到了這裏。
隻身一人,沒有達到母親的要求。
大致是在外漂泊那麼多年,對這塊地總是心有戚戚。
它在變,變得濃妝豔抹。我有些分不清了,在外轉了數圈。
那些街頭巷尾都紛紛旋起了大紅。紅對聯,紅鞭炮,紅色的一切。
母親遠遠站在樓下等我。小孩一樣,對我張牙舞爪。
瘦了,她說,從大餅臉直接瘦成了瓜子臉。
我笑笑,不置可否。
顯然她並未對我一人回來而生氣。她不問,我不答,隻能是笑嘻嘻的拉著她看春晚。
窗外還是那麼冷,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六邊形,纖細而精致。
是下雪了嗎?
“媽!我出去轉轉!”
“大過年的,你小心點!”
套上大衣快速下樓。還是老式的筒子樓,隻有它未變。
到樓下時有些失望,果然是猜錯了,並沒有下雪。
恨吸了口氣,冷得鼻腔生疼。然後大刺刺的向外跑去,我要去一個叫做伊甸園的地方。
那裏有一條毒蛇,它會誘惑你。
手上的那枚戒指總是幼稚的可笑。可我又是那麼期冀於它。或許這就是我的原罪。人類生而有罪,隻不過我的罪名來自一位男人。
他誘惑我背叛上帝,帶著欲望吞下那顆果實。
街上空蕩蕩的,就我一個人胡亂的跑著。呼出的白氣一晃而散。
“先生,先生。”
大抵是有些累,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竟有些幻聽了。帶著猶豫回過頭,瞥見了他。
(二)
忽明忽暗的。半張臉藏在黑暗中,在搖曳的老式路燈下詭異不已。他是一個乞丐,一個向來不受人待見的“職業”。
半身破敗,他冷得有些發抖。見我回頭又分明是驚喜的。
“先生!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他搖搖手中的破碗,裏麵為數不多的硬幣叮當作響。
乞丐的慣用台詞我又怎會不知。隻是想著大紅的夜晚,我也該給熟識的人亦或不識的人道聲祝福。
我點過兩支煙,順手遞給了他一支。
“新年快樂。”
他有些愣住了,麻利的點上煙,猛吸一口,有些飄飄然了。
“你是吧!”他突然壓下嗓子衝我咯咯的笑。男人頭發上粘了一些敗絮,從破舊的棉衣上帶下的,在風裏要散不散。
我微微頷首,擠出一絲微笑。我是,他也是。
以前迷上弗洛依德。這個當年讓我無法自拔的人卻說,社會上每一個人均有雙性戀的傾向。這樣的話不免讓我覺得好笑。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又何須如蟲蟻般躲躲藏藏。自此與這位偉人決絕。
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總能一眼從千百人中找出和自己一樣的那位。這是前輩送我的一句話。現在看來千真萬確。
“我今年四十了。可我還是不敢。”
不敢讓人知道你是同性戀,你是變態。
蓬鬆的頭發底下藏汙納垢,胡渣長滿麵頰。或許隻有當他抬頭望你時才能在搖曳的路燈下看清那張清秀的臉。
“怎麼到此地步?”我蹲下身與他一道。
他在說,嘴角喃喃。
曾經的公子哥追隨而至,可他結婚了啊。一男一女多登對,他們會有共同的愛好,語言,甚至孩子。
誰會與你耳磨私語,相守一生呢!
“所以你就墮落了。”
男人聽到這番話有些急,語無倫次。“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
一樣的狗血橋段,可是我們就是這麼千篇一律。倒是希望哪一天有些新意,但這估計就是奢望。
煙頭燃到了盡頭,燙傷手指。我趕緊一把扔掉。火光掙紮幾下就熄滅在冷冽裏。
“我要走了。”
男人又咯咯的笑了,揚揚手中的煙頭。“謝謝。”
我點點頭離開。
那盞路燈還在搖晃,咯吱咯吱,迎合著朔風。
(三)
“怎麼才回來!”母親還沒睡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拍落我身上的積雪。
是的,下雪了啊。不過一瞬,千樹萬樹梨花開,落滿整座城。一直想用手接下一片,可是一碰就化。那些白真是脆弱的存在,可是又是那麼精致。
曇花一現,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短暫。
“媽。”
“嗯?”那個女人忽然抬頭,門外朔風,衣袂飄飄。
“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結婚了。”
她謔的就笑了,溫柔得驚豔!
“又胡說!快點進來,別一直站門口。”
(四)
一覺醒來,廚房溢出滿滿的飯菜香。窗外陽光柔和,手上那枚簡單的金屬戒指也散發出斑斕的光影。那些雪都化了吧,世界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兀的想起他。一個大男生,緊攢著兩枚男士戒指,手心兩頰都是汗,生怕我會拒絕。許久,見我點頭,歡呼雀躍。
他一雙手顫顫抖抖非要親自為我帶上,套了幾次都未成功。
可是那天喲,清風徐過,我心裏顫得比他還緊張。雨後的草地,染著莫名的芬芳,可那一切都是我們的嘉賓。
隻是這種感覺再也不會有了。他也有孩子了呢。
“起來了,快來吃飯。”那邊在大喊。
我撓撓頭,快速洗漱趕去餐桌。順手拿起今早的報紙,不大的報紙針砭時弊。
昨夜有乞丐凍死街頭。春節之夜,這是誰的錯。
母親一個爆栗,大聲嚷嚷,這麼心酸的新聞我也笑得出來。
隻是這個乞丐昨晚還對我咯咯的笑,清秀的臉龐蓄滿胡須。還有那些眉眼,在光影交彙下錯落有致。也許他那句兩天沒吃飯也是真的。不過無所謂,誰會去關心呢。
收起報紙,飲下一杯豆奶。回首,瞥見那些光。透過玻璃折射出來的光,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還有眼前這個女人,輕輕柔柔,一臉虔誠。
隻是,媽,也許我們就此永別了。
(五)
“媽,希望您能長命百歲。”
母親一怔,續而大笑。笑著笑著眼角盡是淚痕,反射著那些五彩的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