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前麵那是什麼人？”
    一路人馬被前麵的一對母子攔截下來。
    李代從前麵扯著嗓子：“大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將她們趕開！”
    董絮沒有說話，翻下馬來徑直朝那對母女走去。還沒有開口，那對母女倒是搶白。
    “大人，草民帶著女兒想去金戈寨看看我男人。出了北地郡又走了近半日，實在不知道該往哪去了。”
    董絮一聽倒是很樂意的帶上了這對母女。母女隨後唱著民歌逗樂了一路人馬。這西北的民歌和江南的又有些不同，少了份兒女情長，多了些滄渾悲壯。但較之軍歌又少了莊重嚴肅，多了俏皮活潑。董絮是從西北生長起來的鮮卑族漢子，他是百濟國的子民。百濟做梁國的附屬國十幾年了，卻一直積弱積貧。但這西北民歌卻是百濟最為好聽，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這些年一直在南疆，山歌村笛，嘔啞嘲哳，實在難聽。他還是喜歡西北大漠這股滄桑勁，如今聽到這麼一曲感覺整個人都要活起來了。
    “你們倆到我這來，再唱幾曲給我聽聽。”董絮示意母女到他身邊來。
    那對母女相互望了一眼，複而點了點頭朝董絮走了過去。
    “大人，這是草民自家釀的酒，平時我男人最愛這口。大人您嚐嚐味道如何？”
    婦人從包袱裏掏出一瓶酒遞給董絮。漆黑的酒瓶上裹著一層紅布，一圈圈雕龍畫鳳，看得出主人的精心細致。董絮迫不及待的拔開酒塞，朝裏看去。一汪酒水清明澄澈，甘香不已。董絮使勁嗅了嗅，拋起酒瓶仰天暢飲。
    “好酒！”真是好酒，烈！董絮打了個飽嗝，樂嗬嗬的把酒瓶砸在了地下。
    一旁的士兵紛紛側目，這位新晉的校尉年輕英俊，寬廣的額頭下一雙眼睛總讓人不自覺的被吸引住，或許是在南疆待久了，那雙眼睛裏麵可以看見整座南海。裏麵海風陣陣，帶著鹹鹹的海水味道。可這個西北漢子又雄姿英發，猖狂不已！
    那是他們羨慕且想擁有的一切。
    那對母女又唱了一曲，董絮拍拍馬身把女孩抱了起來。起初戰馬還狂亂不已，非不答應。董絮低下頭言語幾聲，這匹叫紅棗的戰馬才慢慢溫順下來。
    落日餘暉，整個大漠被染成了一片血紅。
    “李代，大概還有多久能到。”
    “大人，還有一兩個時辰就到了。”還是從前方傳來的粗獷聲音。
    “叔叔，我有個秘密告訴你。”小女孩笑得一臉燦爛。
    董絮一愣，旋即笑了笑。等戰爭結束那位士兵解甲歸田時該是有多幸福，妻兒繞膝，田園自樂。所以他要盡最大的努力讓些士兵活下來！
    笑罷，董絮慢慢俯下身來。小女孩卻突然從長袖裏抽出一把匕首往董絮身上刺去，董絮臉色一變，一隻手支撐著馬背打算翻身下馬，旁邊的老婦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董絮一起提上了馬。女孩一刀下來刺中了董絮的胳膊，卻也被董絮踢下馬。
    周圍士兵驚慌不已，嘈雜之下卻也井然有序，把女孩團團圍住。李代拖著那股粗礦的聲音從前方快馬趕來，近身和婦人搏鬥起來。兩匹馬並駕齊驅，董絮捂著胳膊血流不止，看來今天是遇見行家了。不過他從固守邊疆開始，大大小小的戰役何曾怕過，身上早已千瘡百孔，區區一個刺殺能奈他何！
    婦人從一旁士兵手中搶下一把槍，一個倒刺，李代那匹馬瞬間就垮塌下來。伴著一聲馬鳴，李代從馬上摔了下來。趁這之際，董絮從鞋底抽出一把刀片朝婦人揮去。武將身邊難免有些護身的暗器，不過一般沒有使用的機會。誰知婦人卻一個回身，從董絮前麵直接越到了董絮後麵，馬前麵的士兵被刀片刺倒一大片。
    紅棗此時極不耐煩，橫衝直撞又倒下了一大片士兵。董絮快有些吃不消了，今天體力怎麼這麼差了？
    “反賊！再不束手就擒，小心你的同夥！”李代慌不擇食的把小女孩綁在了身旁，手上那把匕首還淌著血。
    婦人聽罷，眉角一皺，把手中那把槍直接朝小女孩擲了出去。一槍到底，女孩整個身體都被刺穿，隨後幹脆的倒下了。血濺了李代一身，抹了一把臉整個身子都紅透了。
    董絮在馬上皺了皺眉，剛剛還笑得人畜無害的姑娘。不過戰場容不得優柔寡斷，如果換成他，估計也會是這樣。看樣子，西北民風的剽悍比他去南疆時更甚了。
    天邊的最後一絲紅暈就要消失了，天馬上就要暗下來了。
    董絮快速翻身下馬，沒想到又被婦人搶先一步，一把就把董絮攬在身上，往馬下跳。之後又猛拍了一下馬屁股，紅棗一聲長鳴，消失不見。董絮突然覺得腳下一軟，電石火花間才明白中計了，那酒有問題！隻怪自己一回西北覺得無比親切，卻是大意了。
    “反賊！我和你拚了！”李代手握匕首就從一旁衝了出來，婦人從地下拾起一塊石頭彈了出去，正中李代膝蓋。李代一下被慣性摔出老遠，周遭的士兵們驚恐不已。
    此時婦人一把刀抵住了董絮的脖子：“哈哈哈，快去金戈寨告訴你們管事的去！董絮在我手上，叫他們看著辦！”
    “你們，快，快衝上來把這她殺了。不要管我。”董絮有氣無力。
    婦人一緊手中的刀，脖子上立馬就出現一道口子，鮮血就順著刀流了出來。“你們夠膽的倒是上來啊！”
    周圍滿是士兵，卻沒有一個敢衝上來，都盯著躺在一旁的李代。
    “你身為梁國人，居然幹，幹下藥、刺殺這種偷雞摸狗之事。你們還聽不聽我這個校尉的話！快上啊！”
    “廢話少說，我與你狗國何幹！如今是匈奴、東胡、烏桓、鮮卑幾族聯合，你以為你們還有希望嗎！別忘了，如今你在我手上了。”
    “哈哈，這又有何可俱。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董絮愧對天下。”說完董絮就張嘴咬舌自盡。
    婦人風馳電掣般將自己的手指伸進董絮的嘴裏，董絮一口下來，頓時一絲腥甜入口。
    “還想咬舌，放心，你在我這死不了。”
    董絮才發現自己咬的是婦人的手指。
    李代氣急敗壞的在一旁爬上了馬，冷哼了幾下：“反賊！你最好照顧好我家大人！否則我踏平你什麼狗屁幾族！其他人快跟我回寨。”一行人立刻隨著李代浩浩蕩蕩繼續沿著官道而去。
    “李代！你給我回來！嗯嗯嗯……。”
    婦人將董絮的嘴拿棉布堵了起來，又另外蒙住了他的眼睛，拖著他朝一方走去。
    黑暗吞噬了最後一絲光亮，大漠的夜晚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