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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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好。如喝酒的那晚一般的好。
一人一馬行走在路上。
進京趕考,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已成亡魂的馬新貽回憶起那一晚的那一段路,記憶重疊,紛至遝來,竟一時難以自抑。
露已經降了下來,微濕的樹木隨風颯颯,宛若風中的波濤。
在這樣的夜裏,倉惶出逃。
想來好笑,我馬新貽竟然會這樣狼狽。
若不是……
上午時分,天氣燥熱,拿著書卷坐在潭水邊上看。
米蘭提著籃子過來。
這好些日子都是她幫著換藥。
“大哥,該換藥了。”
一段文字看在緊要處,也就解開裹傷布,隨她去打理。她的手撫上來,竟是異樣的觸覺。扭頭去看她,而她見我望她,收手而笑。
她笑意溫柔,美而不驕,二弟能娶到這樣的好女子實在是三生之福。
想起初見麵時她那般利落的“該下手就下手,該走就走!”,有智有貌,隻是以二弟的脾氣以及愛風流的性子,頗為對她不住……
思慮卻也過了,於是問她道:“你笑我為什麼埋頭讀書?”
她卻否認:“不,隻是覺得有點奇怪。”
“我在家鄉已中了舉,浪跡江湖,原是為了想要多結識江湖好漢。今秋就要去應進士試。有了出身,才好去做大官,成大業。”
我一向明晰自己的目標,也毫不掩飾。
封疆掠土,光宗耀祖。
她聽我這樣講,默不作聲地取了藥瓶,替我傷口上藥粉。
隻覺得她手顫了一下,一瓶藥粉全倒在了肩上。
“二妹,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尚未多想,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米蘭道:“沒有,沒有……”這廂說著,卻抽手起身,恍恍惚惚,似憂似懼,倒退幾步,忽然倒在了潭水中。
縱身入水,將她拉上了岸,兩個人皆濕透。
“你身上全濕了。”
她微低著頭,發梢往下滴水,嗒嗒滴在身上,悶而快。
她答了一句:“你也是。”
男女之間,原來便是如此微妙。
她的答話裏有多少情義?
若平常,隻當作弟妹,自然是一個好女子;如今卻知道她的好是與我相幹。
本來不懂最好,偏偏懂了。
情難自禁,終惹禍端。我們竟然是同類人。
這樣一個好女子,為何二弟不知珍惜,讓她去奢望別人?
惻隱之心也類似於愛。
手本搭在她肩上,漸漸上移到她頸項處了。
而她的手攀上來,臉埋在肩膀處,唇貼在肌膚上不住摩挲,小而熱的誘惑,輕輕道:“你的手也在發抖。”
終將她攬在了懷裏。
那摩挲的唇終於安靜地貼在肩頭,手也安伏地抱住。
豔陽下的水波光粼粼,閃爍耀眼,起伏不定。似不安定的心。
微風過,有黃葉飄在水上。細微的點滴都是刺激與提醒,遂沉聲道:“米蘭,你該回去了。”
她卻似做了一個綿長的夢,這才清醒,漸漸鬆了手,低著頭,拿手抿了抿自己的發,再撿起散落的藥瓶,放在籃裏。見她將灑在石上的藥粉揩了一點,往舌上一抹,隨即是個發苦的神情,眼眶微紅。然後便這麼半幹半濕,半從容半狼狽地匆匆走了。
仍舊坐在石上,手裏是那本剛撈起來的書,隻將目光擱在書上,眼前卻空濛一片,毫無一物。
方才怎麼就做了這樣的事?
不知怔忡了多久,三弟與二弟已經跑來。
“大哥,還在用功?”
“大哥,你本事越來越大,看書可以倒著看!”
從頭至尾,他隻玩笑般與我說了這兩句話。然後被二弟拉到了水裏。
我卻仿佛無所遁形。那般縝密細膩的人,能猜出幾分?
為他二哥,還是為他自己?
他與二弟在水裏翻翻滾滾,打打鬧鬧,少年心性,全無正形,又似毫不知情。
“你們鬧罷,我先走了。書全濕了。”
起身的那一刻做的決定。
既然終究要走,又何必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