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判：“馬新貽，你與張汶祥、黃縱，是如何相識的？”
    馬新貽隻是不想回答：“冥府記錄人世功過，筆筆不漏，又何必我說？”
    牛頭馬麵又想斥責，恰好陪審官盡職盡責，翻出記錄來：“某年某月某日，馬新貽四處遊曆，途經山坡，逢張、黃二人攔路……”
    果然清清楚楚。
    所行每一步，每一條路，都清清楚楚。無人規勸，任你一意孤行。到了終了，才來清算。
    馬新貽記得那日被黃縱纏鬥得頗為煩躁，將他打倒，他倒是硬漢，提著雙刀又上。
    他準備招架，卻有人替他招架了。
    “這位朋友看起來也是一條好漢，我們再等下一個吧。”
    那時他才去打量那個瘦棱棱、懶洋洋的少年。
    細楞楞的三節棍握在手裏，倒和這少年相符。那個等閑要分個高低的莽漢，已被攔住。
    這少年，沒武功便罷了，偏偏武藝不賴；身手不錯也罷了，偏偏做這等買賣……轉瞬之間，他已心底歎了兩歎，替少年可惜。
    也罷。
    取了裝銀兩的包裹，拋落在地上：“兩位，剛才那一刀我自信可以避開，不過看兩位這樣身手，隻落得做剪徑小賊，這些銀兩拿去用吧。”
    他將這一句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少年因這一句而微變了臉。
    “我們雖然做強盜，倒也不要人施舍。”
    好骨氣！
    還說得這般不鹹不淡，一切隨意。
    泥淖裏當真拾得美玉！
    心底先忍不住讚了一句。去看他，他也回看。
    到底是年少了些，閱曆不夠，說出“看來你也不像是正經買賣人”這樣的話來。
    買賣人？倒想湊近去，瞧瞧他眼睛怎麼生的。
    本想問問他當今亂世，作何打算。偏偏那莽漢不通，剛才明明處下風，仍然提刀上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架勢。
    人這一生，有幾條命可以去拚？命拚完了，又該拚什麼？心底先輕視了三分。
    少年對這大哥倒是很忠誠，連對手拿著扇子都覺得是侮辱。問：“你不是帶得有劍嗎？”
    拔劍在手，再鬥一次。那個莽漢哪裏是對手？打得連連後退。他優哉遊哉坐在石上，一派無關的神情，等大哥終於退到他跟前，才起身道：“該我了吧！”
    心思縝密，留有後招，自成氣勢，小覷不得。過手不過兩三招，已可下這樣的判斷。
    一匹馬急刷刷而來，一個女子從疾馳的馬上側下身來，操走了包袱，利落又嬌俏：“該下手就下手，該走就走！”縱馬而去。
    他們兩個也各搶一招，然後脫手。分路而逃，不知該往哪邊追。
    他們都喊了一聲“走！”
    先出口的，是那個少年。
    追是追不了了。但該往哪邊追，到底，是有數的。
    後來馬新貽知道了，那個少年，是張汶祥；那個莽漢，是黃縱；那個女子，是米蘭。
    分別成了他的三弟，二弟，二妹。
    哦，原來是這樣認識的。
    隻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