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牢，卻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力不去注意胸口的悶痛，卻是枉然。
    自欺欺人。
    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那低沉的悶哼，離淵下意識地快步向前走，一直走到平日辦公的大殿才停下來，粗重的喘息著。不知為何，那個大牢給他一種強烈的壓迫，仿佛無形的手，深深抓住了他的內髒，緊緊收握，令他難以呼吸。
    好像溺水般的窒息感覺，一種深深的恐懼湧上來。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好熟悉……
    是什麼時候，也有過這樣撕心裂肺的感覺？
    大概是八年前吧。那時候看著因他的背叛而失了魂魄似的癱在地上的離鳳邪，好像……也是這種感覺。那麼久遠的事了，原以為自己該是忘了的，隻是回想起來，竟是這般清晰。
    他一直以為他會一直保持著無所謂不在意的姿態，可事實卻被一次又一次地印證。
    他，比誰陷得都深。
    就算他不承認又怎樣，其實心底，他是明白的。他早就中了毒，中了離鳳邪親手下的毒。
    這毒叫愛。
    回了神，離淵輕輕地歎了口氣。思索片刻，便拿出生宣，自己動手研了研墨，提筆開始寫。
    此時的牢裏，離鳳邪仍在受刑。
    嘴唇已經被咬破，殷紅的血從嘴角流下，更是顯得惹人愛憐。隻是身後的鞭聲一直沒斷。離鳳邪隻覺得眼前發黑，心口麻木般的疼痛。
    是他犯賤。
    明知道對方的冷情，卻甘之如飴自甘墮落，如今咎由自取，也沒理由怪別人。
    一下、一下，身體搖晃著，顫動著幾欲破碎的心。緊緊閉上眼，阻止那欲盈眶而出的淚水。不可以，這次絕對不可以了。
    愛錯了沒事，但不能失了心。
    沒人愛我，我可自愛。
    染血的嘴角勾了勾，我還有自己，還有江山，還有千百臣民。
    離淵？離淵是什麼人？
    還要感謝他，他本是有些猶豫不決，下不了狠心的。離淵所作所為，卻是發了狠地要他徹底死心了。什麼愛你，全都是騙人的。有什麼能靠得住呢，恐怕到最後，隻有自己……
    眼前一黑，離鳳邪暈了過去。
    離淵寫完信時已至深夜，命人火速送往京城，然後獨自行至院外，散步，也是散心。
    今日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隻是離淵卻無心欣賞
    突然抬頭，才發現他竟是隻身走到了地牢前。雖然讓他感到壓抑，卻是情不自禁下走到了這裏。駐足在門口，仰頭望了望那塊刻著“晉州地牢”的黑色牌匾，歎息片刻，還是踏進了大牢。
    雖說是晉州地牢，隻是裏麵卻沒有多少犯人。
    夜晚的大牢格外陰森，黑暗陰冷，僅有牆上掛的幾盞火把照出昏暗的光，值夜的獄卒守在各個牢前，卻沒有一人發聲。
    冷寂，黑暗。
    緩緩地走在黑漆漆的泥土上，離淵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這段路似乎走得格外漫長。
    終於行至離鳳邪的牢前，見那人一身破爛的囚衣，背靠著牆坐在茅草上，閉著眼似乎在休息。一身血跡，襯得裸露在外的肌膚更加白皙。
    獄卒開了鎖，離淵輕輕地走進去站定在他麵前，眼神愛憐，脫下大氅披在他身上，卻是不忍將他吵醒。然後緩緩後退，轉身要走。
    “拿走。”身後傳來虛弱的聲音。
    離淵驚訝轉頭，見離鳳邪睜開了疲倦的雙眼。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捧著那上好皮毛製成的大氅，遞給離淵。
    盡管那上麵的熟悉的溫度，仍令他留戀。
    好恨自己的沒用。
    “你的憐憫，我不要。”離鳳邪微弱的聲音冷冷地說。
    看著眼前瘦的的有些變形、沾著點點血跡而更顯白皙的修長手指，心有些抽痛，盯著離鳳邪瘦的有些脫型的臉，一狠心，接過了大氅。
    離鳳邪因臉的瘦削而顯得更大的鳳眸流轉，狠狠地等向離淵，費力地動了動嘴，“離淵，你等著，今日我所受之苦，明日定要你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