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9）
    過年的時候皇宮照例要擺宴，今年因為情況特殊，皇帝下旨免去宮內外所有宴請，隻留下為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舉辦的宴席，其餘則一律取消。
    這兩場宴席因為得了傷寒，雲千山一場也沒去上，他隻在除夕的晚上讓太監用軟轎抬到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那裏，由人扶著遠遠的向她們請安拜年，太後吩咐他回去好好養病。
    雲千山去皇上和皇後那裏請安拜年的時候，他們連宮門都沒讓他進，都吩咐太子不必進來請安拜年了，早早回去養病要緊。皇後不見他，雲千山不在乎，可是父皇竟然也不見他！
    衛貴妃這兩天又要伴駕又要陪兩位太後一位皇後，還要各處娘娘那裏拜年串兒門，從早忙到晚沒有功夫來看他，隻得遣了心腹女官送過來一些過年的好東西。雲千山知道母妃的難處，不怪母妃不能來陪他。
    今年的除夕夜，宮裏比每年冷清不少，但宮燈和爆竹還是有的，各處也都設了私宴過年。
    雲千山早就吩咐了廚房，不必準備宴席了，挑幾樣菜一做就行了。當夜他倚著枕頭靠坐床上，床前大案上擺了一些菜肴果子。他看看屋裏，隻有總管遲束和幾個太監宮女，他想自己連一個能跟他一塊兒過年的親人都沒有。
    他一時心裏難受極了，吩咐太監宮女們都下去自己過年去吧，遲束想留下，雲千山搖搖頭，說：“你也去過年吧”。遲束知道太子心情不好，也就不再說什麼領人退了下去。
    雲千山看著隻剩他一人的寢宮，紅燭高照，空空蕩蕩。偌大的東宮裏頭，其實隻有他孤零零一個人。仔細一想，豈隻是這區區東宮，整個的皇宮裏，整個的這人世上，他也還是隻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親娘早就沒了，父皇卻根本不曾拿他當兒子，母妃侍他的確很好，卻不能陪在身邊，現在除了衛貴妃，竟再也找不出一個親人了，想到此處，他紅了眼圈兒，差一點兒就哭了。
    雲千山正自己傷心著，殿門外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隨後殿門一開，貼身內侍顏小寶進來稟報說：“殿下，後園子老花匠的徒弟來給殿下送花兒。”
    老花匠的徒弟，不就是長安嗎！他怎麼來了？雲千山忙道：“快讓他進來！”
    顏小寶應聲出去把人領進來，果然正是長安。長安懷裏抱著一個大包袱，圓圓的也看不出裏頭是什麼東西。雲千山一見真是長安，就吩咐顏小寶道：“給他搬把椅子放我床邊兒，你再去拿一副碗筷來。”
    他衝長安招手，說道：“你怎麼來了？快過來，快過來坐我這兒。”
    長安笑嗬嗬地走到他床邊兒說：“來給你過年啊，我有一樣東西送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長安把懷裏的包袱小心翼翼放到椅子上打開，裏頭是一隻大鳥籠子。雲千山太奇怪了，拿個鳥籠子也不用這麼小心吧？直接拎過來不就行了。
    鳥籠子裏裝的不是鳥兒。長安把從籠子裏拿出來的東西捧到他麵前，等他看清是什麼的時候，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了又看，看了半天卻還是覺得自己看花眼了。
    長安手裏捧著一隻紅泥小瓦缸，缸中養著兩支小荷花，一支含苞待放，一支卻已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