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淚眼問花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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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因為劉延棟夫婦過於寵溺的緣故,劉程的性子暴躁不說,還極為頑劣。對身邊伺候的丫鬟們,成日裏非打即罵,讓她們追狗,她們就不敢攆狗。當然,作為他娘子的豆娘例外。
小孩子好奇心強,隨著劉程一天天懂事,他開始覺得每日環伺身周的丫鬟,以及豆娘的身體都和自己不一樣,就很想探索一下。當然,因為年齡小,又操蛋頑皮些,這是很正常的事。
於是王氏漸漸發現,自己這個生性活潑的孩兒開始變壞了。
經常逼他身邊的小丫鬟們尿褲子,後來竟自製了短木棒讓她們夾在兩腿間……兩口子嚇唬也嚇唬了,罵也罵了,他就是改不了。
王氏問他:“你為何要讓她們學男子一樣站著尿尿呢?”
劉程說:“那樣才神氣啊!”
王氏又問:“你怎麼會覺得那樣就神氣呢?”
劉程道:“因為我們男子才有小雞雞呀,她們沒有,所以神氣不起來。因此,我就給她們安個假的而已。”
王氏哭笑不得:“她們是女子,你覺得女子應該有小雞雞嗎?”
劉程一臉天真,肯定地說道:“有的,隻是她們的還沒長出來,要不,就是丟了?或者被人割掉了?誰幹的?……”
劉嵐從小到大可比劉程省心省事多了。
隨著劉程稀奇古怪的連番發問,王氏開始張口結舌焦頭爛額。她無法糾正兒子的各種另類想法,又怕自己編錯話誤導了他,便與夫君說:“是不是豆娘教唆他,使他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呀?”
劉延棟不置可否,隻道:“我請教過子嗣最多,又會教養孩子的武官人了。他言二郎如此作為,隻是過於好奇罷了。他發現自己有的別人沒有,產生得天獨厚的優越感或驕傲心理。
而那些小丫鬟們可能也由此產生自卑感,表現得比較溫順與服從,你看,豆娘怎麼就沒她們那麼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都是因為小的緣故,大了些,自然就不是這樣了。”
“難道說,豆娘就大了,就懂事了?哪個丫鬟不比她大?……”王氏至始至終覺得,劉程學壞和豆娘有很大的關係。
其實,豆娘從小所受教育不同,很早就已經明白男女有別了。
她的娘親曾告訴過她,小男孩子都有小雞雞,女孩卻因為小時候過河或玩水不小心丟了。因此她對此堅信不疑,一再好心的告戒劉程,讓他在有水的地方小心注意些……
(二)
每年農曆十月初一,謂之“十月朝”,又稱“祭祖節”。為送寒衣節。亦稱冥陰節,這一天,特別注重祭奠先亡之人,謂之送寒衣。與春季的清明節,秋季的中元節,並稱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節”。
為免先人們在陰曹地府挨冷受凍,這一天,人們要焚燒五色紙,為其送去禦寒的衣物,並連帶著給孤魂野鬼送溫暖。
十月初一,燒寒衣,寄托著今人對故人的懷念,承載著生者對逝者的悲憫。同時,這一天也標誌著嚴冬的到來,所以也是父母親人等為所關心的人送禦寒衣物的日子。
這天夜裏,豆娘一直挨到丫鬟們睡著了才逃跑出來。
她想娘親了,白日裏她聽到丫鬟們閑話說,活著的人要給去世的人燒紙,親人在那邊才會有錢花。她已經攢了好些紙,還給娘親寫了信,她要找機會燒給娘親,於是她跑了出來。
寂靜的月光下,小小的身子發著抖,怎麼也點不著火。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抱起了她,尖叫聲被堵在喉嚨裏,她拚命掙紮。直到那人的黑眸對上她的眼睛,她才安靜下來,是劉嵐。
他把她抱在懷中,坐到樹後的大石上,輕撫她的眉,她的眼,眼中一片沉痛。
她雖小,但她卻能看懂那是哀傷。她默不作聲看著他,剛才的驚魂一嚇,已經使她忘記自己的初衷。
“你是依依麼?可還記得我?”豆娘搖頭又點頭,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豆娘,你本來就是哥哥。”
彈指間,庭院中的樹葉又經了幾個輪回。
劉嵐心中五味雜陳,那些在夢中經常出現,已經塵封多年的往事瞬間再現。
即便用再堅硬的外殼武裝起自己,心中也有那最柔軟的一處。是自己的不甘與怨念,使自己上世的記憶得以留存麼?
懷抱中這個與依依一模一樣的女孩,怯怯地叫著自己哥哥,但她終歸不是她。
她從來不會這麼嬌嬌弱弱,也不會叫自己哥哥,她隻會狡黠一笑,然後。。。。心中一陣刺痛,幾近悲涼。
他不敢凝視那對熟悉的美麗的眼眸,放手吧,這是你這世親弟弟的妻子,雖然這個弟弟長著一張欠揍的臉。但他就是你的親弟,她就是你的親弟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依依,上輩子是我太固執才失了你,今世我便順服了天意吧,我再也不會迫著你了。
雖會黯然神傷,悶痛難過,但我會把心中對你全部的愛掩藏。
豆娘奇怪的看著劉嵐,乖乖依靠在他的胸前。
他懷中可真溫暖啊,就像娘親,娘親也會經常這樣抱著她。從小她就感知爹爹不待見自己,林家的人都不喜歡自己,就因為自己的生日不好。
她哆嗦了一下,生日是自己的惡夢啊,不敢說,不要讓人知道,她心裏害怕,開始有點發抖。
在外麵時間有些長了,劉嵐也感覺到寒意漸漸彌漫到了全身。他發現她微微顫了顫的小身子,也看看她眸中一閃而過的驚懼。
他把她放到地下,撫著她的肩頭,對她說:“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發誓這世絕不迫著你。我不但不傷害你,也不許別人傷害到你。以後你有什麼事,不管多難,你都可以來找哥哥。聽見了嗎?”
豆娘遲疑的看著這個常年冷著臉的哥哥,突然間感到一陣心安,她微笑著,眉眼彎彎如新出的月牙一般,然後點了點頭。
劉嵐心中又是一抽,他緩緩站起,緊拉著她的小手,將她送回到劉程的流雲院。
(三)
飄在石階的落葉上已經有了一層霜,豆娘小心地走上去,進了門,回看那個站在身後的白色身影。
隻覺與他似曾相識了多年一般,這個世間隻怕再找不到,比他還要對自己好的人了。於是她發自內心地笑了。
他也笑,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待再也看他不見,她才輕輕將院門關起,很小心地往裏麵移動腳步,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知道今晚的事,最好不要讓看門的婆子發現,不然就不妙了。
而剛才遇到的劉嵐,卻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快樂感覺。所以,她更不想讓他人發現這件事。這樣,她心裏就會保留一點別人不知道的溫暖。
自從豆娘來到劉家,劉嵐就增加了這個習慣,讀書到夜深人靜時四處轉一轉,走到流雲院附近,停留片刻,然後再返回去休息。
他不知道,這一世老天會給他安排怎樣的命運。隻知道弟弟長得像楊映寒,豆娘長得像依依。但是,他知道都不一樣了,包括自己。
撿起豆娘先時落在地上的稿紙,有幾頁上麵還歪歪扭扭些著些字:娘親,豆娘想你。。。。。。
他不由翹唇輕笑。她以為燒稿紙就是“燒紙”?他將這些東西放進袖袋,往自己的迷雲院走去。
流雲院的西屋。豆娘悄悄扶起帳幔,還未如何,床上一隻小手已經伸過來拉她了,“豆娘”劉程低聲叫。
“二郎?”豆娘瞪大眼睛,“你如何過了我這裏?”
劉程將嘴湊到豆娘耳邊:“你哪裏去了?我來叫你燒紙的。”
“啊?”豆娘驚愕不已,突然她想到,自己的那些紙,以及那幾封寫給娘親的信。
“我來,是叫你跟我燒紙去的,可你卻不在。。。。。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去燒了?”見豆娘點頭,他又道:“我的還沒燒呢,你陪我去。”
他爹娘都還在世呢,給誰燒?不過想到自己的那些還沒燒的紙,豆娘點頭。
二人偷偷摸摸,跑到豆娘剛才燒紙的地方,卻哪還有一點紙片的影子。
劉程說:“肯定是你爹娘等不及自己拿走了。”
豆娘也覺得劉程說的極有可能,想來是爹娘看見自己連火都點不著,就自己帶走了。
“二郎,你給誰送錢?”豆娘悄聲問。
“我祖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祖母隨著大伯住在京城,我給祖父燒。”劉程將紙點燃,用的也是練習字的宣紙,和一本不知什麼書。
豆娘幫著劉程往火堆裏扔紙,就聽劉程邊燒嘴裏還邊嘟囔:“祖父啊,您歲數大了,在那邊多練練字,多讀讀書,要是有什麼不懂有疑惑的地方,你就把陳先生叫去,讓他教你……”
(四)
第二天早上,豆娘醒來,丫鬟秋風告訴她說劉程病了,她立即想到,莫不是昨日半夜裏燒紙著了涼,就決定趕緊過去看一看。
劉嵐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對給她的丫頭起名字挺熱情,還對她說,以後都要一直這麼循環著叫。
豆娘進到劉程的屋子時,劉延棟與王氏已經守在床邊。
劉延棟正用熱手在兒子肚子上按摩,如此按了幾下,問道:“程兒,現在有什麼感覺?”
劉程衝豆娘做了個鬼臉,答道:“好像有人按我肚子。”
劉延棟臉冷了下來,道:“分明是不想去讀書了,這般頑皮,哪裏像是肚子痛的模樣。你先坐起來,爹爹有話問你。”
劉程見豆娘進門,就又想著趕緊和她出去玩耍,立馬就坐起來。
見他果然不像有病難受的樣子,所有人都放下心來。
“這是什麼?”劉延棟從袖子裏取出一本未燒盡的焦角殘書來。
劉延棟麵沉如水:“這本書,是在你流雲院外頭,家人旺財撿到給我的,現下,你還有何話說?”
旁邊的豆娘不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先自覺得局促不安起來。
劉程卻不以為然,很鎮定地說:“那可不是我的書,我的書在呢。這本一定是陳先生的,我認識。”
“你、你、你這小子,簡直五毒俱全,那日,”劉延棟抖著手,指著劉程對王氏道:“你生的好孩兒。啊,那日,早該去塾屋讀書了,他就是扭捏著不想過去。
付廉兄弟剛好過來拜訪。你猜他怎樣?他跑過去一把抱住人家的大腿,就哭著讓人家娶了他。說娶走他,他就不用再念書了……”
說到這裏,他有些想笑,但瞥見那兩小孩,四隻烏溜溜的眼珠都在盯著自己,便忍住,再罵:“你、你、你……你個逆子。為了不去讀書,你是用盡辦法,行為惡劣到家。並且一而再,再而三,鬼點子層出不群,簡直罄竹難書。”
王氏忍住笑,也強黑了臉,嚇唬劉程道:“二郎,你若再不聽話,不好好去讀書,爹娘就不要你了。大街上,到處都是好孩子,把你扔了,再撿一個回家就是。估計隨便撿一個回來,也不會似你這般頑劣胡鬧。”
劉程看看爹,又看看娘,眨巴了下眼睛,低聲道:”你們撿回來的也是個不聽話的,是他爹娘嫌他不乖,所以也是不要了才扔了的,沒準還不如我好。”
說著看了豆娘一眼,建議道:“不過,像她這般的小娘子就例外了,不若再撿個小媳婦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