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沒事。”春暉道，“驚嚇而已。我去開點藥。”
    宮華把頭扭正，仰躺在床上，怔怔的地盯著床帳。
    韓秋讓春暉退下，見宮華一動不動。
    拉起他暴露在外麵的手臂放回被子，輕聲道：“沒事了。”
    “嗯。”宮華閉上眼睛，“把燈熄了。”
    “好。”韓秋吹熄蠟燭，猶豫了一下，脫去衣服躺在了宮華的身邊。
    宮華翻身抱住韓秋，身體有些發抖。
    韓秋心下一軟，也抱住了他：“沒事了，以後有我。”
    “你，不想知道發生過什麼？”宮華仰起頭。黑夜中看不清韓秋的臉，但卻能感覺到韓秋心髒的跳動，這讓宮華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說了。”
    “那時候，皇姐剛走，父皇見我鬱鬱寡歡，就讓四哥帶我出宮散心。我們當時在街上，我看見六皇兄也在街上，很是好奇。就甩開侍衛跟了過去。我看見他進了棟宅子，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出來架馬車，當時有風，我看見馬車裏除了六皇兄，還有個八九歲孩子。我覺得眼熟。”
    韓秋靜靜地聽著。
    “轉天我就在宮裏看見那個孩子了，是六皇兄的小廝。他臉色慘白的，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他找太醫。他說不用。”宮華頓了頓，“後來他一天比一天消瘦，半個月他就死了。再後來六皇兄不停的換了小廝，沒有活過兩個月的。但我覺得奇怪，他們每一個，我都覺得眼熟。知道一年之後，我遇見柳鳴。”
    “他是？”
    “他也是六皇兄的小廝，我看見他時，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我問他：你怎麼了。他似乎想說又不敢說，我就屏退了左右，他忽然湊到我耳邊說恨我。然後掐住了我的脖子，說要我去死。侍衛就在不遠的地方，見他要殺我，都過來了。最後他死了。他說他恨自己，恨自己長了一張與我相似的臉。我看見，他坐過的地方全是血···”宮華的聲音開始有些激動。
    韓秋猛然心驚。心中恨不得把這個楚宥武撕碎。
    “他的隨從要殺我，他被父皇禁足了兩個月，又一次我偷偷鑽進去，結果看見了——”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韓秋已經猜出宮華看見了什麼。
    懷中的人搖頭，驚恐極了，好像看見了當初的那一幕：“我看見他把新小廝綁在床上行房，小廝的身上全是鞭痕，身上沒有一處使完整的，一直在流血，一直在哭···”宮華不由又貼近一些，“我跑出來，然後發了三天高燒。”
    韓秋覺得鳴鸞所說心思不正完全不對，分明是肮髒齷齪。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懷中的小人兒，隻能溫柔的抱著那不住顫抖的身軀。
    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也還是可以有溫柔的一麵的。
    “你怎麼不說話了？”韓秋的懷抱，讓宮華莫名的心安，“答應我，別離開我。你讓我覺得安全，看見你第一眼，我就這麼覺得。”
    “太子，四殿下，皇上，皇後···他們都不能讓你覺得安全麼？”韓秋有些心疼。
    “不一樣，暫時的安全隻會讓我更加害怕，恐懼。覺得朝不保夕。”宮華手指絞盡在韓秋衣帶，“父皇母後不能一直保護我，皇兄不能登上大統，三皇兄繼位的話，我落到六皇兄的手裏。下場會比皇兄更慘。”
    “我不同，是嗎？”韓秋心底有著一絲期待。
    “是。”宮華堅定的道，“你可以保護我，一直陪著我嗎？”
    韓秋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當然，我會一直保護你。永遠。”
    這算不算情話？原來自己也會說情話的啊！
    宮華蹭了蹭，大概找到韓秋臉的位置，親了一下。卻碰上兩片柔軟。
    細長的眸子穆然睜大了，尷尬極了。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說罷把臉埋在韓秋懷裏。
    隔著一層衣料，韓秋可以感覺到宮華臉上的熱度。不由一笑。
    “好了，很晚了，睡吧。”韓秋覺得心底好像全化開了似的。
    “嗯。”宮華點點頭，立馬閉上眼睛裝睡，想擺脫這惱人的尷尬。
    “獸營一十二人，全部歸隊，請主子示下。”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言談舉止卻分外老成，深灰色的胡服，弾墨靴子。除了腰間的佩刀，身上再沒有其他飾物。
    韓秋審視著他們，八男四女，年齡從八九歲到十五六不等。
    “這是我的親兵，我的保命符——獸營。”宮華微微笑道
    孤狼偷眼打量著韓秋，心裏並不讚同主子的做法。主子此舉無異於把命交到別人手裏。獸營，應該是軟榻上的一根淬了毒的針，隱藏在最安逸地方的致命一擊。
    “主子。”孤狼眉心微皺。
    宮華抿了一口雨前新茶：“我信得過他。”
    阿秋，你要知道，我已經把我的命放在你手上了。我信你，所以願意把命給你。
    韓秋把手搭在宮華肩上，對上宮華燦爛的笑容，回以一笑。
    “狼，你還有什麼便說，沒有外人。”
    “回主子，狼有話對秋公子說。”
    宮華點頭，示意孤狼繼續。
    狼站起來，直視著寒秋：“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不過如果我發現你對主子有任何不忠的跡象，我會馬上殺了你。”
    韓秋毫不避諱：“永遠不會。”
    宮華用袖子掩住半張臉，眼睛卻浮現著笑意。借著袖袍的遮掩，勾了勾韓秋衣角。
    “好了，我來介紹，孤狼，應君，青鳥，玄武，鷹翔，雕風，金環，銀環，他們負責我的安全和執行一些任務。鳶舞，鶯歌，紅蛇，白狐負責我的飲食起居的安全。”宮華抬頭，“鸞兒是掌事女官，總不能事無巨細。”
    “嗯”韓秋點頭。對情況大致有了些了解。
    “主子，這是您要的東西。沒什麼事我們就下去了。”
    得到主子許可，青鳥將錦盒交到鶯歌手裏，幾人便退下了。
    四個婢女留下了。最小的鶯歌捧著錦盒，剩下三人開始從內間檢查。
    韓秋不解。
    “讓她們去。查一查她們才安心。”宮華看著盒子裏的布匹，“很好，拿給鸞姐姐收著。”
    “是。”鶯歌點頭，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主子。”白狐拖著一方手帕，“您看一下。您知道這盒子是誰送來的嗎？”
    宮華有些詫異，搖了搖頭。
    “主子別碰！上麵有毒！’’白狐趕緊把手帕蓋上。“盒子縫中是藥粉，一旦打開就會吸入。”
    宮華心中一驚，是誰？
    “你們先收著，不要打草驚蛇。”宮華思索著，能進他內室的人不多。最有可能的便是在他落水那日趁亂塞進來的。
    “阿秋，我落水那天——”
    “我知道了，我馬上讓他們去查。”說罷，韓秋揮了揮手，“未夏，你去。”
    三人皆是不解，秋公子對著空氣說什麼！
    屋外無風，卻聞得梧桐葉響。
    “他已經去了。”韓秋對宮華道。
    “那我們現在去禦花園好不好，有新進貢的雪梨。”宮華揚起臉，牽著韓秋的衣袖。
    “好。”韓秋牽起宮華的手。
    禦花園秋海棠盛放。
    本是想散散心的，卻不料遇上個不想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