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一句。
    雅浩，即是蛇君。蛇君雅浩。
    ***
    “憑……安排……願……”
    雅浩笑了，手上纏繞著一條碧綠的竹葉青，“我還在擔心先生說不願呢，這樣在下就不得不拿先生做蛇蠱了，嗬嗬……”惑人的笑聲帶出冰冷的氣息。
    “……走……”
    “請。”雅浩含笑。
    那個不會說話的‘傻子’有一雙非常純粹的黑眼睛，天然黑，不是藥物煉成的，但是沒有一般人的棕色或褐色，隻有黑色，深淺不同的黑色代表了瞳孔和晶體，與之對比的是白得純粹，甚至有些發藍的眼白。
    嗬，真是漂亮的眼睛，讓人想狠狠挖出來。
    那人緩緩低頭合上畫，然後慢慢，慢慢的站了起來。
    雅浩想：這個人怎麼有這樣的神態和氣息呢？他走路的方式使他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了……也許——比起畫舫，他更適合做蛇蠱，在下啊，就是喜歡有趣的東西呢。
    ***
    且說雅浩把那人帶入蛇窖。
    “兄台可是驚歎於此處？在下或可解答一二。”妍麗的臉笑成一汪明月。那抹妍麗中透出涼得徹骨的寒意，如遊蛇，如腹蟒。蛇的體溫天生是比較低的，因此它們喜歡溫暖潮濕的地方。這個洞穴所處地低矮，潮濕溫潤的空氣包括著洞穴，帶來蛇的陣陣腥味。
    他看到，那人忍不住想吐。
    “唉！”那人的嘴角被那妍麗的人兒輕點，人兒長歎一聲，道，“兄台可不能吐啊。對了，在下帶你去看看蠱吧，兄台的心情會好的！”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與尿味，屎味，穢物味混合的氣息從洞穴深處傳來，愈隨著走近愈重。眼前的眾人還能稱為人嗎？一條條蟒纏繞著，甚至把蛋下到人的血肉裏。皮沒有一處完好的，露出血肉筋脈，有的幹脆就是骨架。群蛇在開盛宴，那些人被鐵索索著四肢脖頸，他們被剝了皮的血紅的臉痛苦的皺著，其形像地獄的惡鬼修羅。
    “兄台感覺如何？”妍麗的青年有一絲自得，“這景象好麼？”
    “我……可還原……照……”
    “什麼？”
    “可……畫，畫……出來。”
    “那在下便與兄台打個賭：若兄台畫不出來，便也成為其中一員，可好？”冷冷的語氣不似在開玩笑。
    他看到那人點開幾個按鈕，輸入幾個奇怪的符號，然後一幅無比逼真殘酷的畫展現在他麵前。
    蛇君看得兩眼發直，他確定，那畫自然天成，仿佛非人手工，而且在這麼短時間內便能……便能做出如此逼真生動的畫作，那人的功力可見一斑。仿佛就……不是這個塵世的人。青年壓下驚歎，妍麗的眼睛卻睜大了，“兄台的技藝真是，真是……”他找不到合適的詞，“無與倫比，連萌皇城內的畫師也未可做得兄台一般。兄台真是天下第一妙人！敢問兄台貴姓？”
    “……左……”
    “全名呢？”蛇君很是激動。
    “……左……晢……”一席古語說得顛三倒四，含混難聽。
    饒是如此，雅浩卻還是聽懂了，“然則是哪個晢？”
    “白……膚夫……晢……”
    “白膚如皙……原來是——晢嗎……左晢……”蛇君皺眉仿佛要咽下那兩個字一般。蛇，一向是貪婪喜陰的生物。
    “我……嘔……”左晢這次終於快撐不住了。
    這回，蛇君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緊張，他扶住左晢，“兄台千萬莫要在這裏吐，”輕柔的聲音順滑得像高級綢緞，“會引蛇的。”
    ***
    由於不得不緊張的注視著對方的嘴唇，讀唇來說，這是必要的。這是一項精細工作。可是，蛇君似乎誤解了。妍麗的青年摩挲著自己的嘴唇，語音含笑卻帶著寒意，“我的嘴唇很好看嗎？”
    “不……”左晢努力用古代語解釋，“我……耳……聽不……不，不到。”如果對方非要他進一步解釋清楚，他的解釋隻能又臭又長又不清楚。
    “原來你不是在看這個啊……那你能告訴我你在看著什麼？在注視什麼嗎？”妍麗的青年禮貌的微笑，仿佛剛才問出的問題不是個問題。
    左晢覺得雞皮疙瘩遍布，這種類似調情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回過神時，發覺那青年在靜靜的看著他，微涼的食指似要劃上他的皮膚。不過見他注意力回來時，又笑了，“原來你真的聽不見，要不要隨我去找一位毒醫幫你醫治一番？”
    “……代……？”
    “代價麼……”雅浩似在沉思，他最終抬起頭，“嗬嗬，幫我畫一幅肖像，可好？”
    “……可……”
    “什麼？”
    “……可以……是。”這番話左晢說得主謂不清，好在蛇君聽懂了。
    “好，”蛇君柔聲道，“說起來，雅浩還沒騰地方呢。幹脆今晚別睡了，賠雅浩聊聊天吧。”那詭異柔和的聲線讓左晢打了個激突。
    雅浩領著左晢來到自己的居所，左晢看到那裏隻有一張床，便吃力的開口，“你……床……”
    “那麼，你呢？”
    “……地。”
    “好。”出乎意料的，蛇君沒有客氣，似乎本該如此。
    ***
    於是當晚，左晢打地鋪，與床上高枕的蛇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燈高高燃起，左晢努力去讀青年紅潤略蒼白的唇部，看到那嘴唇一開一合的。他不得不小心應對。現在，左晢身邊唯一２１世紀的財產就剩那台手提了。他的手機，助聽器都沒有伴隨他來到這裏。他，孤獨一人。他，想念著２１世紀的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