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說成這樣，貶低老夫來承托自己。”當說書的老者步入幕簾後，聽到一個同樣暮氣沉沉的聲音。一個持骨扇的老人笑吟吟的坐著，自顧自的倒茶。
    “蠍君風采一如當初。”老者道。
    “蛇君，你老了。”
    兩個老人對視著，無言中傳遞出——你又何嚐不老？
    “若不是……老夫這年歲早該兒孫滿堂！”蠍君恨恨的道。
    一人拍手走出，連聲道：“你該不是後悔了吧？老哥們。”原來卻是老了五十年的蜈蚣君。五十年，猶如白駒過隙，彈指而過。便像那人詩中所雲：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
    隻是當時已惘然。
    蜈蚣君長歎一聲，“那三人終究是個傳奇！”
    又有人在說話間依次到了。分別是娘炮的蜂君，森冷的蜮君，通雅的蜘蛛君，以及裝13的食人花君。
    “五十年了……白首五十載！列位以為呢？”蜂君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愁悵，“這事理什麼的早該通透了。隻是……”
    “放不下情啊。”蜘蛛安然道，“話也不能如此說，人生八苦，我等俱識……”
    “然而，終不能說通透——”食人花道，“我等這樣亦敵亦友多久了呢？”
    眾毒似有了悟。
    蛇君笑了，蒼老的臉上盛開的笑容一如昨日，“那我等不如各講個故事，關於那三個異數的故事。他們……是我等生命中的劫。”
    想要聽故事嗎？這是一個久遠的故事，久到令明珠蒙塵。
    ***
    隱之山澗東穀，綿延蜿蜒的山路像一條長蛇盤桓在山腹間。雅浩便是打了壺酒想著要約人共飲方繞了遠路。至於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之時，那敗落的道上漸漸顯出個人影來……
    仔細瞧，人影還發著光，原來那人麵前放著幅發光的畫。那時，雅浩方及弱冠，自然對那事物好奇。逐上前與那人搭話，還想著那人怎的如此傲氣？答也不答在下一句。那晚風寧日好，再聯想起分別時鬥大的落雪，更使人感歎世事無常……扯遠了。
    那人在一排方格子上敲打著什麼，雅浩便尋思：該不會有這麼傲氣的人吧？最終還是年輕心性，過不了這關，雅浩便繞到那人麵前。
    這下，那人的瞳孔猛縮了縮，原來他是看到雅浩了。
    那人的眼睛是純粹的黑，美極了。雖說那麵容倒是很一般，許是雅浩見的美人兒見多了。
    後來雅浩發現，他居然是個聾子……便想著先治好他的耳朵了，一切待那人耳朵治好了，再說……
    ***
    “兄台……這位兄台也太傲氣了吧？怎的……向您搭話也不接？”
    雅浩終是年輕心性，沉不住氣，終於到那人麵前。
    從對方純黑的眼眸中反照出自己豔麗的眼眸中冰一樣的神情，猶如竹間探頭的竹葉青。
    那人像是被嚇到了，終於拉出一句音調完全不對，又很奇怪……像某種大鯨魚在攪舌頭的聲音，“你……乖……吃，吃了，了嗎……？”
    雅浩看著他，稍稍曲下腦袋，妍麗的臉上綻出輕笑，微諷的說：“……原來是個傻子啊——”
    “不……”那人的手指微微曲動，習慣性的想打手語。
    “……？兄台在說什麼？”雅浩稍稍湊近了些，指著那幅發光的畫說，“在下對兄台的這幅畫很感興趣，能否借在下閱覽一番？”
    “畫……什……什麼？”
    “嗬……原本在下以為兄台是個手藝人呢！原來……真是傻子。”雅浩當下不客氣的扯過那幅畫……卻是越看越吃驚……這畫——實在太精致了——隻是這個傻子會是它的主人？
    “我……的。”對方打斷了雅浩對‘畫’的欣賞，喑啞又類似魚類吐泡泡的聲音從他嘴裏以一種使人很不習慣的方式跳出。
    “那麼，兄台是它的主人咯？在下想與兄台做一筆生意呢……如何呢？”雅浩的話語如絲綢一般順滑纏綿，可惜無人欣賞，唯一的聽眾完全聽不見。
    那羊腸小道下忽然飄起毛毛細雨，帶來極鮮美的氣息。雅浩看著那人，一時氣氛晦暗不明。
    ***
    “我……不……”那人終於再次開口。
    “什麼？兄台的話恕在下完全聽不見呢——”故意拖長聲音，在他眼中那人不過是有些奇異的傻子，而他，絕對不會通過搶奪的手段去拿到某樣東西。因為，他不屑。特別，是傻子的東西！
    “不……交易。”
    “價錢方麵會讓兄台滿意的……”他在勸誘，像蛇一樣吐息。
    “不……交易。你……沒有……等價……等價物。”那人似乎盡了最大努力，說了那麼一句。
    “你是說我雅浩還拿不出一件像樣的等價物？”有些慍怒。
    “……是……”
    “哦？”語調上揚，於是雅浩站起身，“兄台因何有這樣的自信？在下倒有興趣想知道。”
    “因……為……為，它是……現代……高產……高……科技……與……無法比！”
    “科技？是什麼？在下還是頭一回聽說呢。該不會是先生生造的吧？嗬嗬……也罷，”語音上揚，那悅耳的男中音對唯一的聽眾絲毫沒有影響，雅浩皺了皺眉，“再待在此處也無濟於事。嗬嗬，科技……先生可是孤身一人，不若隨雅浩去畫舫找個差事，如何？”他想，雖是傻子可惜了些，然那畫卻是好的，驚人的好，想來那傻子手藝方麵是個妙人呢！
    “……不，我想……編程……”
    這不會又是個生造詞吧？如若是此人真傻倒也罷，如若不傻，則……也是個舌頭不伶俐的……此人……身患隱疾嗎？想想，雅浩再度誘導：“編程……我們這裏可從未聽說。先生既畫得一手好畫何不利己利人？這……難不成先生要空老於此處嗎？據說，這裏可是群蛇出沒噢！那麼……先生是願還是不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