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
    清晨細碎的雜音顯得格外吵鬧，聽到鬧鍾響後，男生迅速從床上坐起，越到書桌前收拾作業堆下的亂糟糟的物品，洗漱完畢，從餐盤中隨意拾起一片白麵包，跑出房門。
    昨晚果然還是跟丟了。男生碎碎念。一進入那條街道，他就開始頭暈眼花，大片大片的鳥絨花映入他眼眸，繁雜的粉紅色絨毛驚擾著他的思緒，使他不得不退出那片區域。
    柔和的微風從身旁的窗子吹進，卷雜著細碎的青色花瓣撲向放在左手側的白色書麵。白色中參雜著零星的點點青綠，真是溫柔的顏色呢。
    男生看著這一景色入了迷，他默默地想著，喜愛這白淨書皮的主人，想必也是個溫柔的人兒。
    “林慕同學！”
    那就太好了，很厲害卻又不會太強硬，一舉一動中都充滿了溫柔。而這種溫柔，我想擁有。
    “林慕同學！”
    奇怪，好像有什麼在叫自己，僅僅是幻想到了他的溫柔，自己都開始出現幻聽了嗎。不過，他的聲音應該再緩一些，應該再低沉一些，才能與他的麵容相匹配。
    “林慕！”
    男生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發覺英語老師正虎視眈眈盯著他，他立即站起，小腿撞倒了凳子。“是！老師！”他假裝嚴肅，而顫抖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暴露了他。
    “你在幹嘛！”發怒的英語老師像是生理期亂掉，雙頰被憋得通紅。“上課就該認真聽講，不要走神！”
    “是，老師。”男生彎腰撿起凳子坐回，視線不肯離開白色書麵。凝視幾秒後，白皙的手指拂去了散落在其上的雜物。
    午餐時間。
    必須要保證每一處都被覆蓋住。林慕用手背撫平白色書皮上的透明物體，使其能更好粘合，同時小心翼翼避開指尖，生怕在書皮上留下痕跡。
    “我說，小慕，你在幹嘛？”被晾在一旁的友人左川尋滿臉疑惑。“被老師們承認的優秀學生的你，上課走神，現在你又用保鮮膜蓋住書，你的行為真是讓人不解啊。”左川尋嘲笑林慕，他知道林慕不會介意，已經相處五年，林慕也早就該習慣了他的說話語氣方式。
    “啊，我怕吃飯的時候湯汁濺到上麵，這是白色的書皮，粘上印跡會很難擦拭掉的。”林慕說這句話時臉上充溢著微笑，或許，他自己並沒有察覺到。
    “切，不就是書嗎。”左川尋一臉不屑，生咽下一大塊苦瓜。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許不對。“小慕，你，該不會交女朋友了吧，這本書難道就是女朋友的禮物？”左川尋扔下筷子捧腹大笑，頭快要埋入大腿之間。“不過送書什麼也太沒創意了吧。”
    “不是啦。”林慕努力解釋，“這是我昨天撿到的。”望著笑出眼淚的友人，林慕舉起雙手不知所措在空中胡亂揮舞，紅暈漸漸在臉上蔓延開來。
    “和你在一起的五年裏你都沒有談過戀愛呢，這樣算的話，那女孩是你的初戀吧，哈哈哈哈。。。。。。”
    “都說不是啦。”
    端著餐盤的少年從他們所處位置路過，無意之間聽的了他們的對話，少年看向餐桌，確認了平平穩穩放在桌上被保護得很好的書後，走上前去搭訕。
    “抱歉。”少年微笑示意，“請問這本書是您在哪撿到的呢？”
    發覺是在和自己說話，為了表示禮貌，林慕向對方看去。“啊，是在。。。。。。”不好，是那個人。第一次感受到少年近距離的臉龐，近得連睫毛幾乎都能根根數清，林慕聽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喉嚨壓抑住，難以吐露出一個字。
    細膩的少年發覺到男生的突然停滯，以為他可能忘記了地點，又補充道，“書的前襯頁應該有名字，井誠。”
    “啊！”林慕緩過神來，剝開被他包裹成木乃伊一般的書籍，翻開前襯頁，秀美的‘井誠’二字顯赫於眼前，他像獲得珍寶的小孩子，渾身上下充裕出愉快的味道。“真的有呢。”不禁意間，林慕望到井誠的臉，立刻又恢複為冷靜的神情。“抱歉，歸還給你。”
    “謝謝。”井誠伸手接遞過來的書，指尖無意觸碰到對方的皮膚，男生手指因條件反射縮回，視線避開自己，雖然臉被碎發遮擋，但依然可以清晰看出臉上泛起的潮紅。
    空氣的流速減緩，驟升的溫度令人渾身難耐，坐在眼前的黑發男子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的體香隨著氧氣飄進口鼻，在胸腔肆意衝斥。
    好想將他擁入懷中，撫摸，愛惜。
    井誠剛要開口說什麼，聲帶還未顫動之時，又將話語咽回了肚中。
    眼瞼的左川尋盯著井誠奇怪的別樣神情，焦躁的情緒爆發出來。“我說小哥。”時間再久一些，他就忍不住要動手了。“書已經還給你了，你可以離開了。”他用陳述句結尾，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
    “抱歉。”井誠左手抱書，右手端起餐盤，為了緩解尷尬，介紹了自己一番。“二年一班的井誠，不論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是。”怎麼辦，這個人如果再不走，我就要無法思考了。林慕身體顫抖不止，虛汗從頸間滑落。但身後的少年卻突然俯下身來，嘴角快要貼到自己耳根，好像在敘說著什麼。“這麼愛護它，看來你更適合當它的主人呢。”
    “是。”林慕手指緊抓衣袖，手掌下貼滿冷汗。
    “再見。”井誠轉身，直徑走回朋友的陣容裏。
    耳根還在發燙，大腦抽搐混亂，手指緊握著濕黏的保鮮膜不知所措，心髒快要蹦出胸膛。林慕伸手去拿水杯，想使暴動的心平靜下來，但因為手的強烈顫抖，杯子不留情麵的重摔在桌麵。
    左川尋觀察著林慕的一舉一動，心痛緊跟其來。他猜測井誠那家夥一定是對小慕產生了別樣情愫，自己若再不做出行動，林慕就會被別人搶走。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小慕。”林慕抬起那張驚慌失措的臉，眼眶中還遺留著點點晶瑩。“明天能不能等到我籃球社活動完了再回去。”
    看著左川尋一臉認真的表情，林慕撲哧笑出聲來，“幹嘛，尋，我不是每次都有等你麼。”
    “嗯。”左川尋苦笑，夾起一塊苦瓜，苦澀在味蕾上蔓延。
    “叮咚——叮咚——”放學鈴聲響起。
    教室裏傳來整整騷動，桌椅拖拉的聲音，女生小聲交談的聲音，窗戶碰撞的聲音。人潮逐漸湧出門口，班長拿著鑰匙路過，看著林慕毫無打算回去的準備，詢問道“還不走麼？”
    “嗯，尋今天有社團活動。”林慕一邊回答，一邊專注著眼前的幾何題，指間的筆在紙麵上摩擦飛快。
    “那我先走了喲，慕醬，kiss一下。”班長摘下眼鏡，不等林慕回應，便擅自親吻上其臉頰。
    瞬間林慕雙頰泛起微紅。“等，等等班長，你總是這樣會讓人誤會的。”
    “唉，是麼，那下回直接舌吻好了喲。”熊穀幾挑逗般用舌頭舔舐齒唇。“還有不要一直叫我班長嘛，隨意點叫名字就好了。”
    “是。”林慕轉移視線，擔心熊穀班長會再次吻上來。
    “哎，真是。鑰匙留給你了，鎖好門，我先走了喲。”班長用左手食中二指打出飛吻示意，林慕將頭扭轉向反方向，等聽到熊穀班長的腳步聲漸漸淡出耳膜，才將頭轉回。
    熊穀班長的表達方式雖然有點過分卻沒有惡意，林慕想。反而讓人更覺得容易親近。
    那麼井誠呢？井誠會是什麼樣的人呢？昨日與井誠對話接觸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輕觸自己的手指，他注視自己時的眼神，他俯下身在自己耳旁喃喃低語，現在回想起來，被摸到地方還會發熱，空氣間似乎還餘留有他的氣息。他的溫度緊緊包圍著自己，好想擁有這份溫暖，想要被他緊緊懷抱住。
    林慕下意識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好像這樣做就不會失去他。與其說失去，不如說還未得到。夢醒之後，就會發現，這個世界每分每秒有著太多太多的改變，而真正與自己相關聯的，不過是沙漠中的綠洲，少之又少。
    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別再幻想擁有了。
    林慕又回到現實之中。除了井誠，好像忘了什麼更重要的事呢。他扭頭看向掛在教室後牆上的鍾表，時針已經指向了七與八之間。“啊啊啊，已經這麼晚了。”他胡亂將桌上的書本撥入背包之中，急忙跑向後操場。
    後操場。
    “尋。”在距離左川尋很遠的地方，林慕一邊大聲呼喊他，一邊試著用最快的速度過去他身邊。“抱歉，我遲到了。”
    “真是的，你到底在幹嘛，我們明明約好了吧。”果然還是因為體質太弱了，隻是稍微運動了一下，林慕額間的汗水就開始不斷冒出。左川尋從背包中拿出毛巾，彎下腰，為林慕擦拭掉汗水。
    “林慕，你是不是太矮了啊。”
    “哈？”
    “171cm不算高的吧，和身高相差15cm的人在一起還真是累啊。”左川尋舉起雙手，環於腦後，看著林慕氣嘟嘟的臉，不忍笑了出來。
    “開玩笑啦，這麼乖巧的你，雖然不會被女生欺負，但也會被男生騷擾吧。”
    “尋，你在說什麼，沒有人會欺負我啦。”
    “所以為了讓你從今以後都不會受到騷擾，和我交往吧，我會保護你。”左川尋收起平常那副無惡意嘲笑別人的模樣，話語中透著嚴肅。
    氣氛尷尬至極，後操場上空無一人，冷清的畫麵得不到打破。
    “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不要一直開玩笑啦。”與他相處五年，林慕還未曾見到過他如此嚴肅的表情。
    “我沒有開玩笑，小慕，和我交往吧。”
    “那可不行。”突然出現的聲音像救世主般恢複了這世界本應遵循的規律。“林慕不能交給你。”樓與樓的拐角之間有人朝著這邊走來，逆光看不清晰麵容。再等幾秒鍾，他便遠離光源，來到林慕身邊。
    “井誠？你在這做什麼，這不關你的事。”左川尋的右手緊握，手背上微微顯出一道道青筋。
    “這可不一定了，林慕現在正在和我交往。”
    左川尋如遭到晴天霹靂，話語間帶有哭腔，“林慕，是，這樣嗎？”
    “尋，其實。。。。。。”井誠用右手挽住林慕，示意他別再說下去，向他微笑保證，他會搞定。
    為什麼要介入他們之間呢？自己隻不過是在圖書館看書累了，出來走動走動，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請和我交往。”自己明明聽到這裏時，還忍不住偷笑，心想著哪有男生會向男生表白，明明自己是這樣想的，可聽到較低的男生猶豫不決的語氣，他又害怕他會真的答應他。
    樹葉被夜晚的涼風吹的唰唰響，不時有幾片耐不住這寒冷，飄零到了地上，回歸母親溫暖的懷抱。
    “所以，請你別再打他的主意了，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井誠冰冷的看著左川尋，眼睛裏像藏著冷箭，準備刺向對方。這一切都被林慕看在眼裏，雖然從井誠的眼眸中透出陣陣寒氣，但他懷抱自己的臂膀傳來的溫暖回流，林慕知道，沒錯，這是自己想要擁有的那份溫暖，冬日裏那一絲不可揣摩的溫暖。
    “切。”左川尋拽了拽背包帶，起腳準備返回回家，“姓井的，你別得意太早，我是不會放棄的。”
    左川尋走了，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他懷抱自己的手腕遲遲還沒有放下。要提醒他嗎，可是自己卻又不舍。
    “林慕。”
    “是。”
    “真是可愛的名字。”井誠用指節半遮掩住下唇咳咳咳笑了起來。
    自己的名字是是從與尋的談話中聽到的嗎。
    “抱歉。”意識到自己還挽著男生的手，井誠迅速放下，“我太擅自主張了，如果你本來是想答應他的話，現在去追他並和他說明，應該還來得及。”時間也太晚了，也該回去收拾收拾圖書館，準備回家了。
    “等一下，你剛剛說的。。。。。。”林慕喊住正要離去的少年。
    “噢，那個啊，你認為是表白也好，認為是玩笑也罷。”看著少年墨黑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男生才從自己的美好幻想中掙脫出來。
    “隻是，玩笑，麼。”
    果然，這份溫暖，似乎不屬於自己呢。
    太陽下山了，生靈皆該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