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三個小時的旅程，兩個人下了飛機，通關，呼吸到了東京的新鮮空氣。陽州像完全活過來了一樣，摘下了墨鏡和帽子，充分伸展著身體。昭諾卻隻想把剛才飛機上惹出來的笑話全都忘記。丟死人了啊……係錯了安全帶還不會調整座位的位置……
    “喲，小綿羊，快跟上！”
    不知何時前麵的陽州已經在銀行換好了日元的現金，昭諾急忙小步跟上去，“你這還用翻譯嗎，這麼熟練……”
    “我都來過至少十趟了。”
    “你會日語？！”
    “不會啊。”
    “那你怎麼辦？！”
    “你不知道人類有一種很重要的語言，叫做，臉嗎？啊，那邊有出租車！”
    走出了機場大門，陽州就向一輛出租車撲了過去。
    “出租車很貴的啊！”
    陽州猛地轉過身，從自己的兜裏掏出錢包：“有錢，任性。”隨後拉著昭諾鑽進出租車，很瀟灑地說了一句，“GIN——ZA。”
    “銀座？！去哪裏幹嘛？！”
    “別磨嘰，到那裏就知道啦。”
    陽州用一句話完全堵住了昭諾的嘴，此時此刻昭諾才完全明白自己已經站在了異國的土地上，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看著一個邪惡的靈魂完全複蘇起來。出租車裏麵異常幹淨，司機是一個老人穿著十分整潔的製服，戴著白手套，窗外的風景變幻，他利用自己已有的知識分析著這或相似或陌生的街道，陷入一片沉寂。
    真的是……日本啊……他反複在心裏咀嚼著這句話，鼓勵自己接受這個現實，並打算一下如何不和陽州一起死在日本，“那個，打擾一下，到銀座的話需要多少時間呢？”
    他熟練的日語詢問明顯令司機感到意外，但對方還是本著職業精神先回答了問題：“依據現在的車況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一個小時嗎？謝謝。”
    這略微有些遙遠的路程讓他有些許無奈，早晨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就像剛才在飛機上裝睡一樣，他不知道如何和陽州交流至少現在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除了被動地跟在陽州身後，他別無選擇。
    仔細想想，不隻是今天，他一直都被陽州逼在絕路上，別無選擇。
    無論是參演陽州的雜誌企劃、MV拍攝，還是被卷入緋聞之中，到現在和他來到異國。
    他都是被動地推著，推著，推到了今天這個局麵。
    陽州擺弄著自己的手機，玩著一款消磨時間的小遊戲，他要去銀座幹什麼呢？學習專業課的時候，也會輔修日本的文化，在自己的知識裏，銀座就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購物勝地，有很多非常昂貴的店鋪，不是一般人會去的地方，至此而已。
    購物……購物……難道他是要買東西？！
    一瞬間，昭諾覺得自己終於看穿了一次陽州的想法。穿這麼低調的衣服不是他的風格，所以就必然需要買新衣服來穿，對於一個不太了解日本還不差錢的人來說，買東西，就必然是去銀座。
    在一切恍然大悟之時，昭諾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有錢人們，離得這麼近。
    “老爺子……到底給了你多少錢花……”
    陽州挑起了眉毛：“誒，為什麼小綿羊要問我這個啊？”
    “我也沒說要去銀座買東西啊～”
    “可就是為了買東西而去的不是嗎……”
    陽州放下手機從後視鏡裏看著昭諾的表情，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老爺子曾說過，他有多少錢，我就可以花多少錢。”
    “那你……一點都不節省這樣花，就不會被拋……”昭諾把最邊剛想說出來的動詞咽了回去，換了一個更為好聽的表達，“就不會得罪了財主嗎……”
    “這你就笨了吧，小綿羊。所謂的受寵呢，當然是要及時行樂，能花則花啊，就像你就該趁著自己還年輕好好哄哄小粉絲多騙騙錢，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嗎，喜歡你的時候，要星星要月亮都會給你，性格上那點缺點也會忽略不計，不喜歡你了，就算你性格再好，再怎麼有口碑也於事無補，貞節牌坊又不頂飯吃。”
    “你的意思是，他們喜歡的……都是外表是嗎？年老色衰了才會被嫌棄……”
    “廢話，他們喜歡的還會是什麼啊？所謂的偶像，賣的就是一張臉啊，會跳舞啊，會唱歌啊，都是贈品。花瓶又能怎麼樣，有人喜歡就行啊。唱歌唱得好的有的是，出道火起來的又有幾個呢？為什麼演藝圈更新換代這麼快，不就是鮮肉那麼多，老臉都看膩了。”
    完全無法反駁。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陽州此時所表達出的就是這個圈子的真理，他所見到的，也是這樣的。在才華與能力之前，人們看的是長相，在才華和能力之後，人們看得依舊是長相。簡直就像是賣笑的女人，在年老色衰之前拚命斂財，因為年華逝去，就不會再有客人。
    長青的人是有，可大多數還是死在了後浪之下，這才是這個圈子的現實。
    他不想再說話。
    車子終於駛入了市區，窗外卻不知何時開始下起雨來，綿綿的細雨讓剛才還湛藍的天空染上了一絲陰霾，“真少見啊。”司機不覺說了一句，“今天的降水率可是5%啊。”
    “他說什麼？”
    “啊，說今天本不該下雨的。”昭諾回答完陽州的話，便又接著和司機搭話，“這個時節很少下雨嗎？”
    “嗯，這個時節幾乎不會下雨，也沒有那麼熱，本是觀光的好時光。但為了以防萬一，兩位客人還是到銀座就先買雨傘吧，有備無患嘛。”
    “也是，謝謝您提醒。”
    無關乎一旁兩人聽不懂的對話，陽州的目光望向窗外，臉像東京的天空一下陰了下來。
    “煩死了。”
    直到銀座，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
    終於完事了。
    在坐進咖啡廳，點上一杯摩卡之後，昭諾的心才完全放下來——簡直要命。他的預料還是錯了，陽州不是大買特買，而是好好精心挑選了一番，鑽進一家又一家店，從行李箱到內褲，買出了那麼大概4、5身搭配，當然連他的份也有。花的錢比他當模特總共掙得錢的兩倍還要多，沒法拒絕，就隻能姑且收下。
    第一次見識日本的繁華就是在銀座購物，這樣令人印象深刻的經曆估計已經是他此行的極限。他已經想不出來陽州還能鬧出什麼幺蛾子。
    陽州捧著剛剛送上來的巧克力芭菲一臉悠閑地吃著，現在明明距離早上的事情12個小時不到，眼前的這個人，昭諾就又不認識了。他終於理解了吉子找他來當助理的意思，要是擱他自己是經紀人，他也希望早點找個由子把這種大麻煩扔給外人，他這麼作，身邊人不傻也得瘋。
    隻有他自己，永遠都是一副遊離於世外的樣子，就像一旁幾位正在吃精致馬卡龍點心的老貴婦人一般。
    “現在我們是不是該去酒店了，要不要我……現在網上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方便一點的？”
    “老爺子在日本有房間，直接住就行了。那家酒店，在……新宿吧，parkhyatttokyo，好像叫這個。”
    “parkhyatttokyo？”
    昭諾半信半疑地將他聽到的名字輸入到手機網頁的搜索欄裏，接下來出現的訊息讓他想要立刻收回剛才自己所說的話……住一晚上就將近是我兩個月的生活費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麼了你？”
    “沒……沒什麼。”昭諾想盡力從自己所受到的驚嚇中走出來，“我們待會兒……那個，就去酒店嗎？然後今天……就可以休息了吧。”
    “去酒店放東西是肯定的，休息的話，哈哈，還早著呢～”
    “你……還要……去哪裏？”
    昭諾的心裏浮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令他不寒而栗。
    不不，應該不會的吧，鬧到這種程度也就夠了，估計陽州也就是出門看看夜景，找家居酒屋坐坐，一定是這樣的，不會有其他可能一定是這樣的……
    他在內心不斷地祈禱著，希望他的語言不會再次成真。
    陽州把杯子裏的芭菲吃完，像小孩子一樣用舌頭舔幹淨嘴邊殘餘的冰淇淋，拿起賬單拎起了他們的旅行箱：“先回酒店洗個澡睡上一覺，然後，東京的夜晚，還長著呢。”
    “……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