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的聲音變得幹啞了許多，可以感受到他收到這份文件後上了多少火，昭諾傻傻地盯著手上的照片，發不出聲音。
    如果沒有見過上次雜誌上的照片，他或許能為這次的片子感到開心，可是他見識到了，就像是被送出了井底的青蛙一樣，他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作品，見識到了自己的潛力，他便不會再滿足於這種粗糙的服裝模特攝影。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尷尬的寂靜，老陳拿起電話聽了兩句直接就吼到：“不接！不接！說過多少遍了不接！拍這個有的是模特能幹，用不著昭諾！”
    ——他接了多少個這樣的電話？
    “王昭諾，今天我跟你攤開了講，我的年齡估計和你父親差不多大，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兒子看待，我要是把你和那些拚命想出名的小模特放在一起，那就努力使喚你，到你不想幹了為止！去給我陪客人做宣傳，由得你幹不幹？可是我想把你打造成一個真正的模特，超級巨模，我知道這想法足夠愚蠢，但我到了這把年紀也不差什麼了，就想賭一把，賭在你的身上——幹這一行和考試可不一樣，我知道你會學習，成績很好，但社會上的事情不是考試，你多做題就會有好成績，你在學校能老老實實地聽老師的，為什麼就不能聽聽我的？”
    昭諾不知如何回應，他到底是從何時開始不聽老陳的話的呢？是一開始，從他當模特開始，他就始終沒有完全服從過。他總是在保全自己，總是嘴上答應著，心裏想著其他躲避的方法，他一直在躲避，以為自己是受害者。
    （“你愛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
    他不自覺地躲避，不自覺地保護自己。
    而辜負所有愛他的人。
    連和憐珊分手都是。
    “這次你下跪也沒有用，你就算提著頭來見我都沒有用。唯一讓我原諒你的方法，就是去給我參演陽州的MV，憐珊已經懂事地答應了，她一向比你識相，我知道你不聽我話，我知道你腦袋裏有自己的算盤，但這次你必須去，無論你多討厭他，踩著他的腦袋往上爬，否則，解約。”
    這種情感不是憤怒，不是失望，那種目光，就像被自己深信的人背叛了一般，寫在那張因忙碌的疲憊而日漸蒼老的臉上。
    “那些照片我已經買下來了，不會傳到市場上去……你自己拿回去吧。”
    老陳臉上寫滿的，是和自己父親當年一樣的——
    心傷。
    *
    昭諾在家裏悶了兩天。
    他試圖用各種方式來說服自己，可都不是那樣的盡人意。答應MV的拍攝，就等於把自己再一次扔進危險與不安寧當中，陽州對於他來說，就是極度危險的代名詞，在不清楚陽州的目的之前，一切貿然的天真都等同於自殺。
    陽州奪走了他原本的安寧，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這個暴戾國王的遊戲，他心在還會沉浸在原本的和諧日常中，哪怕一切是虛假的，也無比平靜。
    他無法抉擇。
    就是在這種別無選擇的時刻，才無法抉擇。
    到底是自己身上的哪種特質，讓陽州纏著他不放，他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為什麼，想要知道怎樣才能讓這個國王放棄玩弄自己的人生。但哪怕他再怎麼無知心裏也很清楚，被國王看中，哪怕位置被提的再高，終究也隻是個小醜。
    國王開心的時候，小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國王不開心的時候，一朝變為階下囚。
    他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實力可以踩著陽州的腦袋往上爬，無論是之前的雜誌企劃，還是未來的MV，他都隻會是陽州的附屬品而已。
    在他覺得自己快要大腦爆炸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估計是老陳來問他的選擇了，他拿起手機，發現上麵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便將信將疑地接了起來：
    “你……你好。”
    “哆啦A夢，是我。”
    ——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