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吉子走到調音台前，戴上工作人員提供的監聽耳機，陽州的聲音如夢囈一般——他又做夢了。陽州經常會在錄音的時候做夢，閉上眼睛，彈起吉他來，他就會沉浸在自己的夢裏，將夢裏的音符吟唱出來。
    沒有歌詞，僅僅是音符而已。
    僅僅是音符，卻能夠完全抓住人的心弦。
    “我來寫歌詞，主打就用這個吧。阿仁就麻煩你把這亂七八糟的旋律整理一下了。”
    “這次也不讓他自己寫歌詞？”製作人Jin問道，陽州出道這麼久，隻自己寫過一首歌的歌詞，剩下的皆為有名的作詞者或阿吉親手代勞，“自己寫的歌詞發揮一定會更好吧。而且這也是個不錯的噱頭不是嗎？”
    “他的第一首歌，寫的是雨對吧？專輯名也順勢叫做《雨落陽州》。”
    “和他火起來的《Rainy》一樣啊。”
    “那就是他詞作的最高水平了，如果你不想一輩子製作‘和雨有關的曲子’的話。”
    Jin愣住了，又靜靜地聽了會兒陽州的吟唱然後摘下耳機，“這次是……避雨？”
    吉子豎起大拇指，用以表示阿仁的精準，隨後低聲說道：“所以，還是讓我來吧。”
    錄音結束後，陽州伸著懶腰從錄音室裏走出來，像是做了一場夢。
    “待會兒去哪兒？”吉子將外套遞給他問道。陽州沒有回應，隻是抓抓頭發，走到工作室中間大聲說道，“當然是去請大家吃飯啊！是不是啊？大家想去哪裏？說好的我請客啊。今天讓大家久等了，實在是對不起。”
    “大家都習慣了嘛～”“今天會好好宰你的！”
    “隨便隨便，反正錢都是大家幫我賺的嘛！”
    今天的錄音終於也在一片歡樂中結束了。吉子又鬆了口氣，到底是陽州，在這人際關係這方麵還是異常在行，又不在乎錢，和工作人員們的關係一向不錯，也是因為如此才能入圈之後一帆風順，左右逢源。
    他把陽州又拽了過來，貼在他的耳邊：“今晚我要幫你去應酬，就不跟你們去了，你少給我惹事，喝完酒就回公寓聽見沒！”
    “不要，我今晚回酒店。”
    “……別告訴我是今天勾搭的小綿羊？”
    “怎麼可能呢，隻是避雨而已，而是有人要上供，不要白不要嘛～反正，MV的人選不也沒定呢嗎？”
    “這個我還想和你商量呢——有幾家公司把自己家的新人送過來了，也提出了不少不錯的條件。你別擅自做主張地鬧——”
    “你管我啊～”陽州伸出舌頭拉下眼皮做了個鬼臉就竄到了人群中間，“想沒想好啊，再晚就難包場了，讓我們走吧！”
    真是拿他沒辦法，心裏歎著氣的吉子拉住了剛起屁股要走人的Jin，“按照這個節奏，月底能搞定嗎？”
    “主打歌今天才出來的話，編曲我還得重新商量一下，其他的問題應該不大吧。他錄音一向都是一次過的，隻要他別再遲到，應該就沒問題啊。”Jin披上身後的外套，將自己的東西收進手提包裏，側眼戲謔地看著吉子，“怎麼的，陽州他又要作死？這次要去哪兒，日本紅燈區一周行？韓國邂逅之旅？在勾搭一模特回來？”
    “你可別提那些糟心事！”以前陽州曾經在專輯發行期即將到來的時刻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還帶了個日本模特回來揚起了不小的風波，之後就被吉子以死相逼不許臨陣脫逃，“我想讓他出一張迷你專輯轉型，他過兩天可能還會有個電影的通告，所以覺得早些結束會比較妥當。”
    “迷你專輯？”
    “嗯，想要做一支網絡神曲。他在這裏唱苦情歌彈吉他彈了快兩年了，觀眾該膩了，又得麻煩你了。”
    “行行行，能拉我來做網絡神曲的也隻有他了。”Jin收拾妥當拍拍吉子的肩膀，“咱改日再商量。我先去吃大餐咯，你也記得好好休息誒。”
    “知道了！”
    有那個大混球在，怎麼能休息呢？和剩下的工作人員打聲招呼，吉子也拎著包離開了錄音棚。
    *
    昭諾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雨下小了之後他才坐地鐵回家——雖然當了很久的“明星”，他卻隻在剛出道時停止過搭乘公共交通的習慣。在地鐵上的時候，他也經常會被陌生的女生偷拍，可始終都沒有什麼人在公共場合認出來他是誰，他本來也什麼都不是。
    像往常一樣去菜市場買菜，像往常一樣走在回家的路上，從高三畢業參加模特比賽到現在自己都大四了，三年的時間，都花在哪裏了呢？三年的時間，自己又到底做了些什麼呢？
    說到底還是應該聽父親的，不當什麼模特老老實實地讀書好了。他走到家樓下的時候抬頭看了看，房間裏沒有燈光——她還沒有回來嗎？因為身份的特別，大一的時候他就和女朋友一起在外麵租了房子，女朋友是專職的雜誌模特，他一邊念書一邊接通告。模特大賽出身的他一事無成，倒是他女朋友的事業在蒸蒸日上。
    先回家做飯等她回來吧，他念著上樓掏出鑰匙打開門，摸著黑打開燈，一聲巨響和漫天散開的禮花把他嚇了一跳，“親愛的，恭喜！”視線清晰之後女朋友的臉一下子冒了出來，不明狀況的昭諾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貼到了門上，“我……我以為你沒回來……”
    “早就回來了給你個驚喜嘛！”昭諾的女朋友憐珊急忙將昭諾拉過來按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聽老板說了，你馬上就要紅了！到底是接了什麼樣的通告，老板不告訴我，你快點告訴我！”
    憐珊的臉上有著很精致的妝容，餐桌上擺滿了奢侈的食物，一切都是為他精心準備的，因為她永遠都會為他在模特道路上的一點成功感到開心，比她自己接了通告都開心。他也是因為有她，才一直在這條不適合自己的道路上堅持著。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到底是什麼通告啊？難道是拍裸照？！誒，男朋友要是去拍裸照的話我還真是會嫉妒呢。”
    ——該怎麼告訴她呢？
    ——該怎麼告訴她，我放棄了。
    “來，那個……先，先吃飯吧！嗯……這個暫時還沒有定下來，所以我也不能說……”
    說不出口。
    “誒！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吧……對了，這一桌子菜，是我今天現學現做的，可能沒你做的好吃，不過嚐嚐吧！你也是熬了三年終於熬出頭了呢！今天好好吃一頓，明天還要加油哇！”
    “嗯……”
    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