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解釋，小娃娃心中立時又怨又氣，另還摻雜了兩分後怕。這兩個大人，一個奸丨詐，一個狡猾，竟利用她一個小孩子來當眼線，真真是……無所不為！東方不敗不會信任她，因為她和姥姥走得太近；巫行雲看似隨和，實則心懷鬼胎，關鍵時刻也不會顧惜她的小命……夾丨在這兩人中間，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現在該怎麼辦？要不然……回去找爺爺？不行，那樣反倒會讓爺爺也牽扯進教主與這家夥之間的爭鬥……
    “我給你指條明路，如何？”巫行雲看她表情變來變去，暗中笑得肚痛，麵上卻故作高深，“我本來是想拿到洗髓錄就走，沒想到會把你扯進來，現在少不得有所顧慮……這樣吧——待咱們奪得經書，我親手複錄一份，由你拿回去交給教主，也算將功抵過。”
    “什麼？你一開始該不會……打算自己獨吞吧！”曲非煙從思慮中醒過神，忍不住跳腳咋舌。
    白發“男童”聳聳肩，表情十分自然，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我如果不早點跑路，你覺得東方不敗他會放過我？”
    那人身上一定隱藏著一個不欲人知的大秘密，而他篤定這個秘密已經被自己發現了……這可是件麻煩事。再加上……對方竟然執意要見他那並不存在的父親，著實令人費解。聽說過父債子償，可沒聽說過子債父還的！即便他開罪了他，何至於找上一輩人的麻煩？
    然，姥姥在這裏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人家是想把他們父子倆扣在黑木崖——大的當風景，小的當寵物。（直到很多年後，巫行雲才不經意間從教主的一次夢囈中聽到此等秘聞，笑聲差點震塌屋頂……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總不會要在這裏過夜吧？”
    巫行雲起身，當先走出涼亭，“歇夠了？咱們先去張家，吃飽喝足再議正事。”
    曲非煙亦步亦趨地跟上，好奇問道：“哪個張家？啊，是不是舉辦菊丨花宴的那個張家？”
    姥姥笑而不語，負手向前。小娃娃倒也知情識趣地不再多話，低著頭在後麵踏步……男孩子先天發丨育遲緩，以至於巫行雲現在的個頭比曲非煙尚且矮上半頭，旁人打眼看去還以為他倆是姐弟。但是仔細一看，不難發覺前者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屬於長者的內斂與從容……一個人的相貌可以改變，氣質和儀態卻不易隱藏。
    秋夜的些許涼意一點點浸潤行人的衣衫，觸發更刺骨的冰寒。月上中天，孤伶伶占據一隅，像一隻碩大的玉眼，俯視人間……巫行雲神情恍惚，如墜夢魘。
    前塵往事，過往雲煙——這月亮，還是千百年前那一輪，世上卻已滄海桑田。道一句：物是人非，光陰似箭……憑白斷了前世因緣。
    良久，巫行雲方從回憶中抽丨身而出，無聲低歎一氣，隨口道：“小娃娃，我收你為徒如何？”
    “……”問題來得太過突然，曲非煙有些反應無能，老半天才支吾著反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白發飄搖間，被風吹散的呢喃顯得有點意興闌珊。巫行雲此時胸意難抒，鬱悶可想而知，於是兀自慘笑吟丨哦：“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曲非煙聽不懂，但卻從那近似於嗚咽的腔調中聽出了悲涼。算起來，她認識這人總共還不到一個月，對他的過往經曆更是一無所知，根本談不上交情……突然間聽到他說要收自己為徒，感覺總有些不真實。
    如今看來，老伯也挺可憐的……
    耳邊傳來腳步在草叢中移動發出的奚唆碎響，巫行雲駐足回頭，就看見小娃娃花花綠綠的身影奔向涼亭的方向，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上多了一柄無鞘的三尺青鋒……“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曲非煙躥到他麵前，舉劍齊眉，盈盈一拜，伴隨著脆生生的笑語。
    巫行雲心情好轉，挑眉覷她：“這是何意？”
    小姑娘從地上跳起來，獻寶一般捧著劍往前送上，“師父不知，教主雖不常使劍，但是能讓他隨身攜帶的必非凡品！徒兒身無長物，隻好借花獻佛，把此劍當作拜師禮了。”
    “小滑頭，你倒會省事！”巫行雲搖頭笑罵，並不伸手去接，“這劍過於小器，適合女子防身，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適合女子防身？那剛才教主……
    曲非煙吐吐舌丨頭，依言把劍盤在腰帶裏——足足繞了兩圈。再抬頭時，自己那剛出爐的師父已經走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