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李玉琴並沒有說出來。她知道，這些事情，很難向普通人解釋。
    剛才，許曉玫發怒之時，她和樸錫凝本能地跑到遊樂園大門，卻發現沒辦法開門。大門是鐵製的，開關都要靠電能來控製。遊樂園本身具備發電機器和儲電設備，沒有發生故障的話根本不會停電。
    她們也試過手機，打不通。在門口求助，叫了半天沒看到一個人影。想想也是，遊樂園本身就建在偏僻的郊區，停業多時，將近午夜，有誰會沒事半夜三更跑這來。
    劉彬原本也跟在她們後麵，發現鐵門打不開後，竟甩下她們獨自逃走，不知躲到哪去了。
    樸錫凝和李玉琴商量，考慮對策。其實，對策無非三種，在門口繼續叫喊求助、找地方躲藏起來、回頭麵對許曉玫。兩人商量了一會，仔細推敲許曉玫的詭異行為，得出一個大膽的結論：許曉玫已經死了，現在的許曉玫是紅娘在借屍還魂。
    樸錫凝和李玉琴不知道紅娘有什麼神通，卻知道這是一個連樸熙賢都要躲避的東西。
    如果許曉玫真的是紅娘，不可能找不到她們。與其東躲西藏，不如勇敢直麵相對。
    果然，許曉玫並沒有否認，淡淡地笑：“以你們的智慧，現在才知道，實在讓我失望。”
    皎潔的月光中，許曉玫有一種俯視天下睥睨無物的傲氣，雖然隻是個年輕女孩，卻仿佛是天生的帝王般。
    這種氣質，是天生的。
    “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的，隻是……”李玉琴歎息了一聲。
    “隻是，你不肯相信，對吧。”許曉玫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你和樸錫凝是兩個特別的女孩，原來，和其他人一樣，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什麼錯？”樸錫凝不服氣地說。
    “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許曉玫仿佛累了般，“李玉琴，樸錫凝，這個道理，你們應該懂得，不用我和你們解釋吧。”
    李玉琴朗聲道：“既是虛妄，何苦執迷？不如放下。佛亦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為何放不下？”
    許曉玫微微笑道：“你錯了，不是我放不下，是她不放下。我不過是成人之美，圓她之願罷了。”
    顯然，許曉玫口中的“她”，才是“許曉玫”本人。
    想想，許曉玫的表現的確怪異。難道，許曉玫並沒有完全死去？聽說，人死後，意識並沒有立即停止，而是視個體差異而逐漸消失的。紅娘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借用了許曉玫的身體，卻沒有消滅許曉玫的意識。所以，她的舉止頗為詭異，不時出現兩種意識的活動。換句話說，許曉玫身上，有她自己和紅娘兩個獨立的人格。
    怪不得，她一會喜歡安勝傑，一會又厭惡他。許曉玫找到安勝傑，並不僅僅是回憶往事那麼簡單，而是想拉著安勝傑陪葬。
    鍾鼓樓的大鍾又開始敲了起來，十一點半了。
    許曉玫歎了口氣：“李玉琴，樸錫凝，我本想多陪陪你們，可惜，我沒時間了。”
    李玉琴注意到，這是她第三次說“沒時間了”。
    “淩晨十二點，是一天的結束，也是一天的開始。據說，此時陰氣最重，最適宜生命的循環。你不會是在淩晨十二點殺死安勝傑吧。”
    “是的。”許曉玫依然在笑，“不僅僅是他，還有你、樸錫凝、倪安慧、向東、劉彬、葉巧兒。”
    向東穿好衣服，走到了李玉琴身邊，冷笑著說：“這也是許曉玫的願望？”
    “不，這是我的願望。因為，我也要死了。”許曉玫幽幽地說，“我很孤單，在這個世界上隻認識你們，很想你們來陪我。”
    “無恥！”向東豁出去了，“你要死就早點死，別在這裏害人！”
    許曉玫怒目直視向東，眼神淩厲如刀。
    向東渾然不懼，挺起胸膛，冷冷地和她對視。
    兩人默默無語，仿佛在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良久，許曉玫才收回目光，低著頭，仿佛在思考什麼。
    “奇怪……”
    誰也不知道，她說的“奇怪”，究竟是什麼意思。
    “算了……”
    許曉玫並沒有想通，但她似乎不想再研究，竟然對方媛他們微微一笑。
    接著，她轉身，慢慢地走向身後一處玩具小屋，一把掀掉玩具小屋的屋頂，從裏麵揪出一個人。
    長發，戴著眼鏡。
    是安勝傑！
    他已經嚇得全身都在戰栗，嘴裏發出一種含糊的聲音，似乎在哭泣。
    “嗚……別殺我……我給你錢，我家有很多很多的錢……我全部給你……”
    許曉玫搖頭道：“她不要錢。”
    “我爸爸是副局長，我讓他把你留在中南，安排個好單位。”
    許曉玫還是搖頭道：“對她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混蛋，我無恥，我下流，我卑鄙……你就放過我好不好？忘記我吧，這個世界上上還有很多優秀的男人，你還有大把的青春……”
    “好了，別說了，她快死了，她隻想和你在一起。”許曉玫扭頭看了眼鍾鼓樓，微笑著說，“這也是你對她的承諾。你既然說了，就要做到。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我沒說過！真的，我沒說過，放過我吧！”安勝傑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別怕，不疼的。”許曉玫把安勝傑舉到自己麵前，扶著他的肩頭，讓他站直，“來，像個男人站好了。”
    然後，她突然緊緊抱住何家駿，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在皎潔的月色中特別的詭異。
    她抱得是如此的緊，以至於李玉琴能聽到安勝傑身上傳來的骨骼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