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程子修的琴音，由緩至疾，由低入高，每一個音都緊緊地牽動著華清引的心。不多時，華清引飛身入院，拋出手中白綾。如靈蛇般的白綾在空中與雪為舞，華清引的身形如同一隻跳動的白鶴，靈動、聖潔……
    一人撫琴，一人演武，一個靜默，一個沸騰，一絲憂傷，一抹離愁……
    兩個人形成了一副美妙絕倫的畫卷，正所謂知音難求，他們兩個，一個聽得懂情，一個看得清憂。在那個時候，程子修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好像自己壓抑了許多年的東西，都在一時間活了過來，死死地將他的冷漠往深淵裏撕扯，逼著他胸中燃起了一份動的欲望。
    音樂漸漸恢複到了之前的平穩，那雪中的人也跟著將招式裏的殺氣和憤怒漸漸收斂。當程子修的最後一個琴音落定，華清引的白綾也垂到了雪地裏。
    華清引緩緩轉頭看向了程子修，而程子修也緩緩抬頭對上了那雙無助的眸子。兩個人，無聲卻勝似有聲。
    那天分開後，華清引破天荒地沒有去小倌館，轉道去了信王府。
    “喲嗬，今兒個是吹什麼風？華兄竟然舍棄了溫柔鄉，跑到小王這裏了？”
    “肉吃多了，也總得齋戒幾日不是？”華清引嬉皮地笑道。
    “是嗎，可是本王怎麼看見你臉上有點別的東西？該不會是你被哪個烈性子的給拒絕了，這才灰溜溜地跑到我這裏療傷的吧？”
    “哎……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別說，我啊，還真就是讓一隻小獵豹給咬了。”
    文卿的眼睛裏頓時出現了“八卦”二字，“不是吧，還真有這樣的人物？快說說，是哪家的美人，堂堂碧月莊主都看不上？”
    華清引也不掩飾，反而盯著文卿的眸子，“程子修，是個怎樣的人？”
    信王的笑頓時被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取代了，“你……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是又怎樣？”
    “噗……哈哈哈哈……哈哈……”文卿捂著肚子開始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哎喲……哎呦喂，我說華清引，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搞笑的了？”
    “你不信？”
    “你叫我怎麼信？戶部侍郎程子修，那是我們公認的一板一眼，那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就是他父親丞相大人，也比不得他。你華清引是什麼人？向來不受拘束放蕩不羈的瀟灑公子，怎麼會看上程子修那樣的？你莫來逗我。”
    “我若說，我是真的看上了呢？”
    文卿收起了笑容，眨了眨眼，輕輕搖了搖頭，“你若真的認真，那為兄的也要勸你，莫要打程子修的主意。”
    “為何？”華清引對此十分不解。天下美人，除了皇帝的老婆，哪個是他動不得的？
    文卿抿了口茶，抬頭看著華清引道：“程子修是個認真執著的人，一旦認準了，定然是不會回頭的。就好比那南非的雁，必然忠貞不渝，這樣的人，你得起傷得起嗎？”
    文卿的問題尖銳地刺到了華清引的心房。這麼多年，這麼多人，來來去去走走停停，他早已經忘了怎麼認真，也早已經不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的作風，向來是心動了就要追到手，然後轟轟烈烈，最後平靜離開。可是程子修不行，程子修沒有喜歡過人，一旦情動，必入骨三分。
    “子修與你不同，是你碰不得的人。若是別人，本王定然不會多嘴，隻是這程子修，你還是算了吧。”
    華清引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了起來，“有意思，怎麼辦，越是這樣有挑戰性的人物，我越是舍不得了呢！”
    文卿皺皺眉，歎息了聲，“我隻是奉勸，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