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上門
    這還是宋維第一次進入邢翊的家裏。說起來這感覺有點別扭，因為如果沒有小安，他們倆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如今即使見過幾次麵，宋維麵對外表嚴肅又比自己年長差不多十歲的男人也確實少了份拘謹，但要說熟悉尚且談不上。
    可不管怎麼說，方才都是自己提出的親自做飯……不知道該不該後悔這一時衝動的提議……
    一進家門，宋維便招呼小安去洗手和換衣。邢翊倒是沒說什麼，但眼神裏隱約有不解，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做這些事。宋維聳肩——單身男人的特質嗎？那也不能讓孩子跟你一塊兒生活粗糙吧。
    自己也去洗手，從衛生間出來才正式打量起邢翊的屋子來。
    雖然剛剛才腹誹了一把單身男人，不過他的屋子倒還算整潔幹淨。宋維想，這男人是警察，想必工作忙都忙不過來，連親兒子都不常帶，哪兒會有時間清掃房子呢？不用說一定是邢鬱來替父子倆打掃好的。
    大概七十平米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風格簡約，家具基本都是原木係列的，很耐看，可是沒有什麼時尚感。牆壁通通粉的是白漆，就連小安的房間也沒有貼小孩子喜歡的卡通牆紙。客廳還挺寬敞，布藝沙發躺起來是十分舒適的，可天花板上裝的是普通的節能燈。
    他腦海裏想的是，天花板上做個小吊頂還不錯，再添個燈飾，最好是暖色係的，這樣的話夜裏開起燈來屋子裏充滿了溫馨的暖光……
    廚房看起來不錯，雖然不大但絕不狹窄，剛剛好。應有的廚具也齊全，看上去並不是嶄新的樣子，說明它們不是擺設。不用說，肯定連飯也是邢鬱來做的。
    宋維沒有惡意地迷惑了一下，成年的兩兄弟還會這麼親密嗎？雖說邢翊職業特殊，一個人帶兒子確實不容易……記得邢鬱自己也說過，他哥自打上了警校，性格便內斂了許多，話也少了，板著一張臭臉。不僅是對外人，對家裏人也不冷不熱的，都沒小時候親了，對他這個親弟弟的關心也不如從前。
    然而現在看來——男人不是挺需要邢鬱的嗎？私人生活方麵，說是依賴怕也不為過。
    這麼想著，心裏竟然隱隱的不太舒服起來。
    “邢鬱還一個學期就畢業了，學業也挺重的，有時還得照顧小安生活，真是挺累的。”所以你這個做哥哥的，多少體諒一下他。
    經過這麼些時間的相處，宋維漸漸也摸清，邢翊這男人是看起來凶，實際內心還是蠻溫和的。大概是職業使然，與他對視的時候令人容易心虛，後來才發現，這不過是這男人慣有的神情罷了，外表嚴厲，內裏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所以他才敢這麼說。
    邢翊自然聽得出弦外之音，也不生氣，無奈地說：“我知道，邢鬱幫我們父子很多。我盡量多留時間在家，可是我的工作你也知道，那不是由我來決定，一旦局裏來電話，沒有商量的餘地。”
    廚房裏有條圍裙，明黃色的……一定是邢鬱買的，因為他喜歡彩色的東西。
    簡單做了個西芹炒牛肉，蒸雞蛋羹，番茄炒土豆，還有茄子湯，便喊了那父子倆開飯。
    邢翊剛在餐桌邊坐下，小安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像跟邢鬱相處時那樣，直接撲到了邢翊的大腿上——
    據這棟公寓樓裏的居民稱，當天晚六七點左右，不知是從哪一樓哪一戶，傳出兩道相當尖銳刺耳的，成年男人的咆哮聲和尖叫聲……
    宋維也是慌了，眼見小安縱身一躍的刹那尖叫出聲，不過已經來不及製止了，又聽見邢翊極為痛苦的哀嚎，嚇的，想也不想地衝過去蹲在對方腿邊，急於察看傷口而雙手猛力一拉男人寬鬆的褲腰，一把將褲子褪到了大腿以下——為了避免褲管摩擦到傷口，邢翊特意穿的不係皮帶而是鬆緊帶的寬鬆運動褲。
    這一瞬間，兩人皆傻了。邢翊尚沒能從疼痛中緩過神來，這廂又被宋維的舉動震懾住。宋維手都顫起來了，雙眼高頻地眨了又眨，嘴唇開開合合，“我我你你這個那個”的，偏偏就是吐不出一句辯白。
    白色的紗布上微微可見有點兒滲血，宋維嚇了一跳，也顧不得解釋什麼，慌裏慌張地說快上醫院快上醫院。站起來就往玄關處跑，被邢翊長手一伸給撈了回來。
    邢翊深呼吸一口，感覺痛感漸漸的微弱下來，才開口：“不嚴重，你別慌，我這緩一會兒就行。”
    “都出血了！”
    “一丁點兒而已，”邢翊將宋維拽得離自己更近了些，反過來安撫他，“我有經驗，我有數，沒有裂開。別怕，沒事兒的，你別怕，坐下。”
    他說的倒是實話。當初傷得比較深，不小心碰到都會觸動痛覺神經，更何況一個小孩兒壓上來。不過小安體重比較輕，還沒整個身子壓上去已經被邢翊及時地隔開了，對傷口並沒有造成二次傷害。
    男孩子成長過程多少跌跌碰碰的，少不了傷著自己。可宋維長這麼大，是真的沒見過這麼駭人的傷，心裏自然緊張。與小孩子相處時間久了，即使仍然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可心腸卻是熱的。
    邢翊緩過勁兒來，覺得疼痛下去多了，這才舒展了緊皺的劍眉。心裏複又湧上暖流，被人這樣緊張著，總會感動，可就連他自己也很難說，到底是為一個非親的人的擔心，還是為宋維這個人的關心而感動……好像很容易想出個答案，卻又久久說不上來。
    縱使不排斥，但是他還是很難以接受用“可愛”一詞來形容一個成年男人的，然而在這一刻，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其他的詞藻，來形容眼前這個紅著臉和耳朵，眼神飄忽不定的像個小孩兒一般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