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尖懸浮水麵似春筍拔土而出，形似竹葉，遇熱團成一圈，葉中一條青白細紋，宛若竹筍昂然長成竹節。我雖不得見但能想象到。竹中空而有節，素有君子美譽，故此茶就便叫作君子茶。君子之交淡如水而醇於香，清清爽爽，細水流長，是杯好茶。”卓然放下茶碗，鬆開的眉峰表示出他的滿意。
    角落裏的掌櫃舒口氣，抹去滿頭的汗水，有些自鳴得意地點了點頭。
    成熙耀也心情很好地將這杯稱讚的茶水挪到另一邊，示意卓然繼續。
    “大紅袍。”
    “名山雲雷。”
    “天山雪岩。”
    “……”
    卓然一道道品著，個中奧秘，或好或劣，不僅成熙耀聽得如癡如醉，掌櫃也頓時拜倒在他淵博學識下。
    可是成熙耀從頭到晚未道一句正事，仿佛請他品茶就是他這次唯一的目的。
    終於卓然忍不下，抿了抿唇，雙手在膝上交疊握緊：“你找我究竟何事？”
    成熙耀笑容依舊：“找你喝茶呀。”
    交握的手越發緊了緊，突然鬆開，卓然起身淡淡道：“那我走了。”
    但未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成熙耀雲淡風輕卻暗含威脅的聲音：“卓然，你知道我向來不是吃虧的人。”
    卓然回身，輕蹙的眉頭帶著一抹憂鬱，他搖搖頭：“我並沒有求你什麼。”
    在他還不了解成熙耀在逸兒這件事中扮演什麼角色的時候，他就不曾想過去求他。求他，或許是最快的辦法，但卻是最傷的辦法，相信在獄中的逸兒也不會願意他去求這個人。
    “是沒求我什麼。”成熙耀優雅地端起卓然喝過的那杯君子茶，故意旁若無人地同飲一杯，“但不吃虧的意思，從來不隻是你欠我我還你，也可以是你得罪我我找你麻煩。”
    兩人彼此心知肚明，成熙耀口中的“麻煩”指的是什麼。
    卓然回來扶著桌沿坐下，幹脆利落得反而令成熙耀火冒三丈。
    “你就這麼在乎那個叫胡逸的孩子？”甚至為了那個孩子，毫不掙紮地服從自己所有的威脅。
    “是。”卓然悄悄撫上腰間的香囊，想起逸兒時臉上的神情總是無意識地放柔，墨黑的眸宛若寂靜的夜空有流行劃過。
    成熙耀望著卓然的表情，憤怒嫉妒和不安的情緒螺旋式地攀升，衝破最後一道理智的枷鎖，竟爆發出一個無可抑製的念頭。
    “你……喜歡他？”
    “你的喜歡是親情還是愛情？”不等成熙耀回答，卓然先自己搖了搖頭，“如論何種，都無法描述我對逸兒的感情，成少爺，你不會明白的。”
    “那是什麼？”成熙耀執拗地問。不是我不明白，是你從不給我機會明白！
    端著茶碗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
    “成少爺，你能明白誇父為什麼要追著太陽？”
    “……”
    “你能明白為何水往低處流，落葉需歸根？”
    “……”
    “越是事實越是理所當然，便越是不會去探究其背後為理由和意義。因為當你思考時，你便放棄了感受。成少爺，很多時候，事情並沒有那麼解釋。就像逸兒，他可以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愛人，隻要他是我最重要的那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