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奔出成家大門時，在朱紅的門匾下同夜半前來助興的鳳姐撞個正著。
    “小然……這是怎麼回事？！”
    鳳姐先是心寬於卓然的平安無事，後是被卓然恐怖的神情給嚇了一跳，最後卓然半邊衣衫浸染著獻血的樣子更是讓她驚呼不已。
    卓然避過采姨伸過來的手，不著痕跡調整自己搭在背後的手勢，冷冷道：“無事。”
    “小…然？”鳳姐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不安在心中盤旋擴張。卓然重來沒有這麼跟她說過話。
    卓然知道他嚇著采姨了，但現在不是同她解釋的時候。強壓住內心的焦急，卓然緩和了一下語氣。
    “采姨，真的沒事。他們在等你，你先進去吧。”
    “小然……”
    卓然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我沒事。那道坎兒我已經過了，告別式很成功。”
    “是麼？”即便心中仍是不安繚繞，鳳姐配合地露出寬慰的神色，“那就好。采姨先進去，明兒個去看你。”
    “嗯。”
    卓然點點頭，先一步穿過鳳姐頭也不回紮入夜色的黑暗中。
    大紅燈籠照射通明，鳳姐立在明亮之中，回望已經籠在黑夜中模糊的身影，有一種黑暗就此帶走她疼愛的孩子一般的錯覺，恐懼盈滿心間。
    夜中，看不見的卓然反而比一般人更靈活，順著道路邊兩排房屋，沿著記憶中的路線飛快穿梭。
    “哥哥，告別式真的成功了麼？”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少年清爽的聲音，像是從卓然背上傳出。
    “……傷口沒事了麼？”卓然沉默片刻，不答反問，腳下不停。
    “嗯，早好了，水水和木木都很厲害的~”胡逸洋洋得意地為自己的兩個朋友邀功，引得肩膀上的地精隻翻白眼。
    早在胡逸受傷的第一時刻，地精帶著水精靈和木精靈出現。水係的愈合和木係的恢複法術一施，原本就是因為胡逸輕敵所造成的屁點傷口立馬收合了。
    水木精靈事成後便消失了，地精卻奉瞳大人的命令留下，顯然是為了轉發大人的“愛的教育”，不過它大發慈悲決定給予緩刑，看卓然的臉色，它知道現在還不是念叨的時候。
    “真的沒事了？”雖然鼻下隻殘留著依稀的血腥味，卓然還是不確定地問著。此時，他便無比痛恨自己雙目失明這件事，因為他無法用眼見的“事實”來換取心安。
    “真的真的，哥哥你摸摸看。”
    胡逸索性從卓然背上跳下來，拉起對方的手在自己手臂上來回地摸——他下意識地抬手格擋，所以傷口都落在臂上。
    卓然的手有些粗糙，失明導致他難免哪裏磕磕碰碰，長年累月有不少小傷口。一觸及少年的肌膚，嫩滑的觸覺從指尖傳遞過來，不過指下一道扭曲的肌肉翻起的傷口破壞了這一美感，令卓然不禁蹙起眉頭。
    不過好在，傷口確實開始愈合，指尖也未曾沾染到黏膩的獻血，不管怎樣，總是稍稍放下心。
    見哥哥安心地舒出口氣，胡逸執著地想得到之前的答案：“哥哥，你還沒回答我。”
    “是，告別式很成功。”卓然撫著少年柔軟的銀絲，唇角浮現一抹笑意。
    “那哥哥不會再難過了？”
    “不難過了。”笑顏更甚，心中暖暖的。
    “嗬嗬……”胡逸望著哥哥的笑容跟著傻笑。哥哥不再難過，他就會很開心！
    卓然揉了揉少年的腦袋，他知道前些日子讓少年擔憂了很久。為了少年，為了采姨，他都不能再難過。
    但是……
    夜色的黑眸閃過一絲冷意。
    舊仇可消，新恨難滅！他們不應該傷害到小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