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利益交換的遊戲。
    當眼前的妖人揭下昆行的麵皮，顯露出本來的麵目時，少辰能清楚地感覺到心中的一塊壁壘垮塌了。他不知道這一塊屬於哪一個靈魂，他隻知道無論他自己是誰他注定的命運都無法逃離。他是毀滅世界的鑰匙，而握著他的手屬於眼前這個人。
    他複活之後並沒有太過關注周遭的世事變遷，他專注於尋回往昔作為白狐少辰的感覺，刻意遺忘了他的肉身之中還棲息著另一個痛苦的靈魂。
    眼前的這個人，麵容英偉，棱角分明，但眼神之中蘊含的狠辣威嚴掩蓋了一切柔和的可能。這是一張熟悉的麵孔，讓少辰陷入回憶之中卻又找不出一個確切的記憶來回答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呼吸間全是痛。
    “你，你是誰？”少辰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了，手指都有些微微發抖。
    “滎暉。”他提起了獅毫，在陰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用大拇指沾上墨血，在紙上印下了指紋，把筆遞給少辰，“該你了。”
    少辰接過了毛筆，這才注意到早晨那隻被他咬傷的左手上結著黑色的痂。他突然覺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的抵抗隻不過是軟弱。他緩緩地抬起了手，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像滎暉一樣印下了指紋。
    滎暉滿意地拿過紙，欣賞的看了一眼，說：“這樣便好了。”他將紙張平鋪在桌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陰紙散發著來自鬼魂的陰寒，滎暉咬破了手指，將自己的血滴在了紙上，那張紙就像是燃燒一般，一瞬間化為了灰燼。
    “這張字據已被存封，若是違約，便將萬劫不複。”
    少辰抬眼看著這個男人，半人半鬼，甚至還有幾分已經入魔。他簽下契約的原因，不過是想找到答案，他究竟是不是想預言所說將會導致世界毀滅？他不信，他如何能信？
    因為那個預言，他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所有族人，在北地冰原孤獨求存了幾百年。在他以為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之時，他又失去了白龍義澤，失去了生命。隻有黐閻，會毫無保留地對他，但卻從來不曾屬於過他。黐閻的愛太高傲，義澤的愛太卑微，他的愛太迷茫。
    這一次，黐閻離開了他，白龍放棄了他，他想要選擇對抗，他想要觸碰自己命運的底線。明明應該是他毀滅世界，為什麼像是世界在毀滅他？
    滎暉似乎在少辰的眼中摸索到了什麼，微微一笑，說：“你輕易就允肯，令我有些吃驚。但我會對你坦誠，實際上我準備了很多威脅逼迫利益誘惑的籌碼。很慶幸你沒有讓我將這些用上。”
    “比如？”少辰冷著一張臉。
    “比如黐閻。”滎暉走向了窗邊，接起了一片飄進來的竹葉，“你可知道他在謀劃什麼嗎？他竟然還想將我趕回天上。不過我可以理解，他是想挽回自己犯下的錯誤。不過，他實際上是我的大恩人，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想怎樣用他來威脅我？”少辰問。
    “你知道的。他為了救你，現在已然是半死不活。雖然我也是半死不活，但比起他來總是好一些的。”滎暉將手中的竹葉捏成了細碎的渣滓，“你覺得，如果我想了結他的性命，會是一件難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