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輕輕投在沉睡中男人的眼簾上的時候，他稍稍掙紮一下便醒了過來。
    懷中的人依然熟睡著，眉宇間帶著疲憊和憂鬱的顏色，白皙的臉頰上紅暈還未完全消散，嘴角下沉，似乎不太舒心。
    淩墨謙輕輕吻了吻懷中男子的眼角，雖然昨晚是枳雲主動提出來的，但到後來他也做的有些過了，枳雲什麼時候暈過去的他都不知道，大概到了半夜他才放開枳雲並幫他清理幹淨，最後抱著他滿意的睡去。
    反倒是沒想到會這麼早醒來。
    躡手躡腳的下床去浴室淋浴，淩墨謙還有一種仿佛踩在雲端的不真實感，昨天在天橋上看見枳雲爛醉的樣子他著實嚇了一跳，印象裏枳雲是從來不喝酒的，而且枳雲也曾對酒赤裸裸的表達過自己的厭惡，那麼昨天，在他沒有和枳雲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而且還是讓枳雲非常崩潰的事情。
    淩墨謙覺得有些焦躁。
    按現在的情況說，枳雲在醉酒但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向他提出了上床的要求，那麼在一定程度上就表示著枳雲是接受他的，可自己對他的了解依然很少，淩墨謙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還在他們中間橫著，那是一條必須跨越的鴻溝。
    清早醒來心情不爽可不是一個好的征兆，淩墨謙匆匆洗完穿好衣服走出去，恰巧看見了柳枳雲站在門邊的背影。
    聽見聲響的柳枳雲回頭，眼底掠過了一絲倉促和詫異。
    淩墨謙皺了皺眉：“你……是想一個人悄悄離開麼？”
    這倒像是柳枳雲會做出來的事情。
    柳枳雲轉回頭盯著腳下的地板，手還放在門把上，聲音有些沙啞：“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錯。”
    淩墨謙哭笑不得，這算什麼，在他還滿心歡喜的以為他們之間的距離有所靠近的時候，當事人卻又要立刻斬斷這些聯係和曖昧麼？
    “我昨天……知道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心情很差喝了酒，我也知道是我主動的……但是……”
    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話在感覺到男人溫暖的懷抱的瞬間停下來了。
    淩墨謙從後麵環住男子的腰，這麼近的距離，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枳雲微微顫抖的雙腿。
    “如果你執意要走，我也沒辦法攔住你，但是，我希望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
    柳枳雲沒有動。
    於是，淩墨謙低聲說道：
    “第一次你跟我提出離婚的時候，我說我喜歡你，你告訴我那是我高中留下來的感情，後來我也為此迷惘過，所以我就想試著重新認識你一次，但是我沒辦法，我心裏的柳枳雲從來都沒有變過，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以前我害怕你會知道那件事而對我更加的疏離，所以我一直瞞著所有人，但現在，我想把它告訴你。
    “你應該還記得高考完，也就是六月八號那天晚上吧，當時我和幾個同學出去玩，也喝了酒，快十點的時候他們要我留下來繼續玩，你也知道我家離學校不遠，所以我可以很遲回家，但當時我突然很想見你一麵，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那一刻我非常想要找到你然後告訴你我暗戀你，事實上我也很快打車回到了學校。
    “我去了你們宿舍，當時你已經睡覺了，宿舍裏沒有其他人，開著燈，我坐在你的床邊看著你，之前急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你睡得不是很好，皺著眉，翻來覆去的，然後我沒多想，悄悄吻了你一下，你沒有醒來的跡象，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沒有叫醒你，隻是在你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之後我回到宿舍，因為要照畢業照，所以第二天早上同宿舍的人五點鍾把我叫醒拉去了操場，大概因為前一晚喝酒的緣故，那時我頭很暈，在操場上坐了很久，直到照相的時候才好了很多，然後老師發現你沒來，我本想著去找你，但是老師阻止了，老師說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耽誤照相，所以畢業照上沒有你。照完相之後我立刻去了你們宿舍，但是你已經離開了，空蕩蕩的床鋪，你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天，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等到整個樓層都安靜之後我去了你的宿舍，坐在你住的床鋪上待了很久，最後是管理員說要鎖門了我才離開，聽見門鎖鎖上的聲音，我頓時意識到，可能……可能從此以後，我和你、我們……都不會……都不會在見麵了。
    “……後來我從老師那裏拿到了你們家的電話，我打給你父親，你父親告訴我你出去打工了，我打聽你在哪裏打工，你父親回答得很模糊，我隻好拜托你父親在你回來之後麻煩告訴你讓你打給我，但是我等了整整一個假期，你都沒有打電話給我校，期間我問過老師你的分數和錄取情況，知道你所上的大學和我所上的大學都在T市但依然相隔太遠，也知道你拒絕了學校關於邀請你給高一二做演講的事情，大學開學前一個星期，我一個人去了學校，走過我們的教室，你的座位，還有後山鬱鬱蔥蔥的樹林，之後，我在一家酒吧通宵買醉，後來還是我爸把我帶回去的。
    “那時候我想，你已經很主動的把過去所有的關係剪斷了，我應該忘記你，畢竟這是我一個人的暗戀，盡管我有告白，但是你沒聽見，所以根本不算數。
    “大二的時候我在學校花園裏的一棵榕樹下遇見了青綸，後來我經常去那個地方在不遠處看青綸坐在樹下看書的樣子，最開始我不願意想，直到重新遇見你我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會對青綸有興趣，以及在看見那個畫麵時心頭為什麼會閃過熟悉的感覺。
    “你還記得吧，高中的時候你很少午休，學校的後山種著很多樹，除了冬天，你幾乎每天都會去後山樹下待一會兒，我發現之後也經常悄悄跟著你去，躲在離你比較遠的樹後麵悄悄看你，所以……第一次看見青綸的時候我會覺得很熟悉，也會對他產生一種朦朧的感覺，以至於，後來青綸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很爽快的答應了。
    “……在荷蘭相遇是我唯一沒有料到的，酒醒之後我一眼就認出你，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在做夢，我們之間的距離明明那麼遙遠，卻還可以在異國他鄉的街頭相遇，你答應了我結婚的要求，當時我隱隱覺得很高興，以為兜兜轉轉那麼多年，上天好像圓了我一場夢似的，回國後我自己發誓一定要對你好，彌補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空缺。可是……
    “可是……我沒想到你對莫哲軒用情那麼深，你對我那麼冷淡，不管我怎麼做，你都是對我若即若離，有時候我明明覺得你願意和我一起，但下一刻你卻又刻意的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這讓我很能擔心，再加上我們之間除了莫哲軒外還有路寒傾的插足，而你到後來也不排斥路寒傾的接近，我真的……真的很害怕你會真正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枳雲，最開始你說我對你的感情是高中遺留下來，我也試著這樣想，可經曆那麼多之後我才知道，這不是遺留，這份感情一直在我心裏，我企圖忘記它、漠視它，用其他的人來代替它，可它依然在那裏……它一直在那裏等你的出現……
    “所以枳雲……我已經喜歡你七年了，你……不要走好嗎？”
    柳枳雲拚命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哽咽的聲音泄漏出來。
    身後男人圈著他的手臂慢慢收緊，他察覺到肩膀上已經濕了一片，可男人的聲音依然溫柔低沉。
    “枳雲……”
    “我……”柳枳雲忍不住哽咽，“我很差勁……我脾氣不好，陰晴不定，占有欲也很強，很多時候還不講道理……明明是個男人卻總是傷春悲秋……我那麼差勁，你還敢喜歡我嗎？”
    身體被轉過來，眼前是朦朧的一片，淩墨謙輕輕吻掉他抑製不住的泛濫的眼淚。
    “不管你再怎麼差勁，我都喜歡你。我已經喜歡了你七年，我不介意用剩下的時間讓你相信，我一直都喜歡你，我會喜歡你一輩子。”
    話落的霎那，有些幹裂的唇上傳來輕柔的觸感，淩墨謙頓了一瞬，立刻反客為主狠狠的與之糾纏。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床上的，不停的索取和給予，柳枳雲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瘋狂過，好像他這輩子的瘋狂都用在了這一刻。
    最後因為筋疲力盡而昏睡過去的前一秒，柳枳雲清晰的聽見耳邊溫柔的喃語。
    那是多年前，他遺失在在黑夜中的愛情。
    “枳雲，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