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主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紀竟能擔起重振句容張家的重任！”
    大廳裏浮華的誇耀，直白到媚俗的傳到廳外。
    “哈哈，就是說。哎真是不服老不行啊！現在正是年輕一代的的天下啊。”
    “何堂主說的是，現在恐怕越來越沒有你我這樣的老人家插足的地方了啊？哈哈哈！”
    “兩位堂主過謙，在下後生晚輩今次拜訪還有許多事要請教二位前輩。”聲音一如之前幹淨，回答的禮數周到無可挑剔。
    “張少主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必自謙。”
    “不知這位是·········”
    見我走入，廳內人分分站起。張英自在其內，眼神一動顯然認出來了口上仍是裝作不知微微欠身問道。
    “哦，張少主容老朽引薦。這位是沐風宮的江公子，多年來一直跟隨宮主左右輔佐、打點宮內上下大小事務。”
    “在下江若女，張少主有禮了。”對於楊堂主含糊其辭的介紹，我不由一笑也是初次見麵般的模樣生疏的見禮。
    人已到齊，宴席即開。一路的誇耀試探拉攏劃線，一如往常。張英比起四年前成熟立刻許多，也變了許多。談笑中也漸漸帶出不自覺的自信冷靜，言語往來應付的滴水不漏，他不再是原先三兩句就會臉紅的那個落難少爺，而是現在堂堂的張家少主。隻是眉眼間還帶著絲絲青澀，早年裏那道劃過眼底下頜的傷疤如舊，卻添英氣。看的我不禁稍稍愣神。
    消消停停一頓飯也有一個時辰的功夫，楊、何兩位堂主也算已計劃打探明白了這位張少主隻是分家中人，對之前張家與沐風宮的糾紛一無所知。
    “素問沐風宮內景致美麗非凡，足可與皇家園林一較高下。不知在下今日可有幸一飽眼福？”茶餘飯後張英露出明顯示好般的樣子說道
    “對對對！張少主若肯賞臉，自然求之不得。”不等我接話，得到了滿意的結果楊堂主熱情道“隻是在下與何堂主下午還有些瑣事·········”
    “無礙，張少主若不嫌棄，在下願同行引領。”我笑著接過他們兩老頭甩來的包袱“張少主，這邊請。”
    穿過前廳，繞過影門。滿園亭台水榭，奇花異草錯落有致。二人屏退隨從，一前一後緩步其中。
    “到哪裏歇歇腳吧張少主。”不過數十步，我停下來笑道。
    “可是這裏滿園的景致在下還未領略一二。”
    “偌大個沐風宮，別的不說，花園裏景致你還不熟嗎？”笑著插上另一條小路“英哥。”
    “沒想到你真能再整張家的勢力。”走了一會，我又開口搭訕道。“現在的宮主也對你有幾分忌憚哪。”
    “你也未嚐不是讓人想不到。”張英終於又開口，緊了兩步走到前麵帶著我偏離原來的方向“沒想到你真能從這裏出來。”
    路的盡頭，是爬滿薔薇的高高的圍牆，一座極為精致華美的小院出現。
    “這裏···········”
    張英駕輕就熟的繞過正門，推開華陰掩蓋下小小的偏門。愣住了。往昔滿園四季繁花次第開放，不見停歇，終年綠影婆娑，不分冬夏。而現在，各種說的出說不出的珍貴奇巧的花木不見了，費盡心思安插的盆景布局沒有了。滿園盛景一掃而空，有的隻是滿院子如同荒野一角的光景，大堆大堆的花朵綻放的肆意妄為毫無章法，隻是按著自己的意願揮灑屬於自己的一抹美麗，一樣的白色，一樣的莖葉，一樣的花瓣。記得那是四年前的某個下午，他笑著說最喜歡的。
    “醉心花。”
    “我從這裏出來了。”我倚在門框上，看著院中的花，看著院中的張英。
    “之前的那些。”
    “全拔了。”我無所謂的笑“我想看的醉心花，見不到。這樣的倒是可以。”
    “你現在···········”
    “早就不在這裏住了。”笑帶著往日的捉弄，指了指主院的方向“我在那邊了。”
    張英眼裏閃出一線不自然，岔開話題“當日你跟我說，高和，說他是我的仇家，卻被你捷足先登了。而今沐風宮也由你掌事，這一前一後還是你的變化更讓人想不到。”
    “嗬嗬，高和不僅是你的，也算是我的仇家吧？”走入小院，坐在每日都會坐的圍欄上“至於我·········根本就沒變。”
    “這怎麼說？”故地重遊，多少有點感慨，像是回到了那個不願回想的時光。張英也如原來一樣坐在台階上，不願回想的時光裏，偏偏有個忘不掉的人。
    “旁人不說，英哥你會猜不到我是怎樣扳倒高和，又是怎樣把握沐風宮上下大小事務的。”看出他一直回避的，我笑著沒心沒肺的說道。
    “你難道又··········你為何要這樣！”
    張英的反應我都看在眼中，確是成熟老練了。心中所想被我證實後已然沒了少時的失態，隻是眼裏的震驚、尷尬、失望、憐惜，這些絲毫沒變，他確實還是那個英哥。
    “你，完全不用這樣的·········你，扳倒了高和，”
    “就能遠走高飛？”我笑著接過他的話頭補充完他未說完的話“你以為我是怎麼得到現在宮主傑子的信任？又是怎樣煽動他與高和反目？高和死了，我不過隻是成了另一個人的男寵罷了，這與之前有什麼變化？”
    “你，不是想要自由嗎？不應該趁此機會···········何必讓自己········”
    “··········我們是同類人··········”
    看著英哥眼裏已是毫不掩蓋的痛惜，我竟然與少時無異，被他的眼神傷的體無完膚。可以是鄙視，可以是厭惡，可以是憎恨，可以是漠然··········但，唯獨不要是這樣，直白的痛惜，好像我曾是那樣完美那樣無暇。心好痛，幾乎喘不上氣笑容卻沒變，這些年裏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回頭路早已讓我親手毀了。迎上他的目光，逼著自己繼續道。
    “英哥，高和雖然已經死了，但沐風宮還在，你的仇家還在。而我，隻要沐風宮還在一天，不管逃到哪裏，我都會被人追捕永無天日。我江若女，不會容許我自己一輩子都被這裏所困，更不會當一輩子的內室玩物。我要毀了這個沐風宮，毀了這裏的一切！英哥你是否要助我一臂之力？”
    “若女··········”四年來纏繞在心頭的名字，闖出口中。張英看著眼前笑的傾城絕世的人兒，那樣的長發，那樣的眼眸，那樣的無所顧忌拚上一切，終於明白自己這些年來忘不了他的是什麼“自然我，會幫你。”
    話說出，沒有想象那樣的沉重。隻不過是個事實罷了，張英露出再見後沒有出現過的清朗笑容，似乎又變回了十六歲，起身向著一身紅衣足以讓群花失色的若女，誓言般鄭重又輕快道。
    “我會幫你，像你希望的那樣，帶你看漫山遍野的，醉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