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純屬一派胡言！”一直低頭看著手中資料的美國代表憤而站起來，用手指著會場中央的馬斯洛夫厲喝道，“先生們，難道你們會被這個斯拉夫血統的小矮子的花言巧語迷惑嗎？天這是不是神皇捏造的新騙局，在他把我們本就艱難的世界徹底拖入萬劫不複之前我希望諸位看清楚他的嘴臉。馬斯洛夫先生，你可要搞清楚了，不是你在這裏假裝正義地說自己付出一條腿的代價就可以騙取我們的信任的，在這場戰爭中我們犧牲了成千上萬優秀的年輕人，這個代價要算到誰的頭上？”
    接著美國代表右手一揮，一個閃光的信息窗被扔到馬斯洛夫麵前，這道光在空中劃過就像是巫師發出的咒語。
    “你最好看看這個。”
    “鮑威爾先生，您是不是該考慮把它當著眾人的麵展示出來？”主席麵對美國代表說。
    “當然。”
    同樣的信息窗口又出現在其他人麵前，包括坐在旁聽席上的觀眾，宇航和小雪就坐在裏麵。看著窗口裏顯示的畫麵，兩人都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他們曾經離死亡這麼接近。
    一條清晰可見的灼痕從考文斯號驅逐艦中段一直延伸到艦尾，灼痕附近的船體都因為受熱不均開裂了，殘破翹起的鋼板七零八落地披在船身上讓考文斯號仿佛一條經曆惡鬥的魚，身上的鱗片和血肉混在一起。
    “這是美軍驅逐艦考文斯號，大約半個月前它奉命前往火星區域巡航，回來的時候就帶著這道傷疤了，激光灼燒的穿透力差一點就危及生命維持係統了。先生們，你們知道在一艘失去生命維持的太空戰艦下場會是怎麼樣吧。我現在就是要提醒諸位，火星區域正是在克頓海軍的控製下，策劃這起拙劣的襲擊事件的正是你們和你們所謂的神。”
    到目前為止會議已經演變為對克頓代表團的單方麵指責了，各方代表都議論紛紛，主席拿著麥克風聲嘶力竭地試圖控製會場秩序但是收效甚微。
    “這不是我們幹的，襲擊考文斯號的另有其人，據我所知同日還發生了另一起襲擊。”馬斯洛夫說。
    “誰能證明？”美國代表攤開雙手說，此刻他像贏得了勝利的巫師般驕傲。
    “我證明！”
    一個洪鍾似的的聲音從專家席中傳來，麥克風把這聲音放大十幾倍後聽起來就像是頭成年雄獅的咆哮。在眾人的目光中，發出這聲咆哮的獅王走上講台，他火焰般熾熱的目光巡視著眾人。
    他從軍裝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張磁卡交給主席，主席拿過來往一個儀器上刷了一下，會場中央懸浮著的大屏幕上隨即顯示出此人的身份信息。
    “中國人民解放軍太空軍李長峰中將。”
    將軍朝唐彬點點頭，小聲說：“我知道實情，接下來交給我吧。”唐彬有些懵懂地點頭答應，到他走下講台的時候也沒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請原諒我打斷你們慷慨激昂的發言，我是個頭腦簡單的軍人，就用頭腦簡單的方法向大家展示一下我手中掌握的情報吧。”
    又一組信息窗出現了，窗口裏包含了大量的圖片和視頻信息。
    “這是什麼？”
    “是我軍蘭州號戰艦從三月十七號至二十號的航行記錄。三月十八日我蘭州號在火星區域附近和考文斯號驅逐艦相遇，在進行了簡短對話之後考文斯號從我艦身後通過，此過程沒有發生任何異常，附近太空中也沒有可辨識的目標。
    “不久後，蘭州號奉命前往冥王星執行護送任務，任務中遭遇不明艦船的突然襲擊。”
    美國代表打斷了李將軍的發言，盡管這樣極為不禮貌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強勢的做派：“將軍，你是說戰艦遭遇了突然襲擊，襲擊方不明，是這樣嗎？”
    “是。”
    “敵艦的特征呢？”
    “跟我我們掌握的信息，敵艦與以往的克頓戰艦完全不同，第一從外形來看它像一段從沼澤裏挖出來的朽木般醜陋；第二是它在電磁波段完全隱形，我軍隻能通過引力探測到它。
    “交戰中我們發現地方艦船對能量武器抗性極高，重型激光炮隻能在它身上留下灼痕並無法形成實質性破壞，同時它表麵的裝甲似乎也能有效抵禦動量武器的殺傷。”
    “將軍，僅僅憑這些內容還不足以說明這是一艘外星飛船。”好幾個代表異口同聲道。
    “是的，摧毀敵艦後我方考察隊員在敵艦殘骸裏發現了一些不屬於太陽係的，東西，我相信這些已經足夠說服力了。”
    屏幕上開始播放由考察員拍攝的視頻，畫麵中出現了很多飄散的金屬碎片，
    黑暗中時不時伴著零星的火光，那是考察隊乘坐的小艇發動機發出的。突然有人用手電往殘骸照過去，隻看見那些碎片因為潮汐力的作用糾纏在一起，碎片旁邊飄著數不清的生物屍骸，活脫脫一個太空墓葬。
    另一段視頻則十分的血腥，大致內容是一隊考察員正在粗略地解剖方才發現的屍骸。它身材修長，身高約在兩米五左右，皮膚白得像紙一樣，麵部五官輪廓模糊不堪，鼻子和嘴幾乎是長在一起的，特征看起來酷似會變色的蜥蜴。
    考察隊員用刀在屍體腹部劃了一下，淡黃色的血液和內髒嘩啦一下流出來，攤在地上像汙水溝裏掏出來的黃褐色的泥漿……
    “夠了！”美國代表高聲叫道，有不少與會者對這段視頻產生不適而匆匆離場，將軍依舊鎮定自若地站在會場中央環顧著剩下的那些人。
    “現在，證據充分了吧。”
    美國代表痛苦地揉著太陽穴，他現在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會場裏的議論聲仿佛漸漸遠去似的，稍微緩和了十幾秒後他說：“主席先生，稍後我們會針對李將軍提供的信息展開討論，我突感身體不適，不得不先行離場了。”
    說罷他揉著腦袋走出了會場，美國代表團的其他人也都跟著離開了。
    午夜，原本喧鬧的天文台歸於一片寧靜。在頭頂看不見的太空裏正停泊著十幾艘豪華遊輪，經曆了會場騷亂的人們似乎都回到自己的遊輪上去了，天文台入口前的廣場上隻有警衛手中零星的燈光。
    冥王星的大氣是不能呼吸的，於是賽路娜就站在塔頂的玻璃罩後麵，黑夜褪去了她的美貌折射出的奪目光彩。賽路娜回想著這幾天來神皇親自下達的旨意，油然而生的憂傷漸漸取代了最初得知真相後的愕然，夜色在她眼中像畫師的水墨般越來越混沌……
    閉著眼睛禱告的賽路娜不知從何時起感覺到眼前一陣光亮，她睜開眼，隻看見玻璃罩外麵有一團泛著熒光的霧懸浮著，似乎是知道賽路娜在看自己，那團霧在不同形態間來回變換著，最後穿過來在賽路娜麵前落成一個人形。
    “神皇在上。”看到它，賽路娜立即恭敬地下跪，沒想到神皇一手拉住她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那雙流動著能量的手傳出直達全身的暖流。
    “見我如同見人，不必下跪。”
    “可是……”
    “賽路娜，從今天開始我要你直視我，不是像其他人那樣畏畏縮縮的，”神皇拉著她走到玻璃罩前，熒光在它腳下投射出一圈光環，“在這個世界裏我不是神，也不是什麼亙古永恒的存在，你既然知道了也就不需要再對我畢恭畢敬了。”
    “您依舊持有最高的權柄。我一直覺得生活在太陽係裏的人們太可憐了，他們沒有神愛，不管是病痛還是災難或者是生死都得不到救治，他們就像蒲公英一樣漂泊不定。”
    “但他們很願意這樣，自由航行無拘無束一直是浸透人類骨髓的光榮。”神皇看著她冰泉般清澈的眼眸，一股能量的異動正悄無聲息地彙集於胸。
    “賽路娜你知道嗎，我覺得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啊？”賽路娜發出一聲驚歎。
    “根據我的觀察，雖說太陽係的人們沒有神的庇護，但是在麵對災難和外敵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展現出的強大的凝聚力。不管是阿波菲斯撞擊，還是外層空間流浪，或是突然間麵對未知的入侵者，人類從未有過如此高度的團結一致。他們不像克頓人，那些生長在溫室中的花朵，想起這個我就感慨萬千，溫室究竟帶來了安寧還是預示著日後的毀滅？”
    賽路娜不覺垂下了眼簾，過了好長時間她才有些顫抖地問：“您……會離開我們嗎？”
    神皇依舊抓著她的手，站在賽路娜旁邊的它神性全無，反倒是一身潔白長袍的賽路娜更像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
    “我們都會離開，到一個新的地方去開創我們的新紀元，但是至少此時此刻我會在這裏，以及在去那個地方的航程上，我會是那個領航員。”
    與會各國的代表中隻有克頓代表居住在遠望二號天文台的招待所裏，這裏的條件不算太好，遠不如遊艇來得舒適，但得知了神皇就在此地，克頓人自然不會離開。
    從天文台塔樓到住處的路不遠，沿途都有路燈。與別處不同的是，這裏的路麵沒有任何的玻璃罩遮擋，而是通過矢量力場在十米以下的低空中營造了可供人呼吸的標準大氣，昏黃的路燈下，神皇正帶著一位天使慢慢往前走，頭頂的星空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
    突然間，它注意到前方了兩三百米外有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就站在一盞燈下，看起來像是專門在等他們。
    “那是誰？”賽路娜問。
    “他帶著麵罩，看不到臉。”
    燈影下，對方手裏似乎拿著某樣東西，棱角分明地讓它感到了威脅。
    “不好！”神皇低吼一聲，迅速轉身擋在賽路娜身前，幾乎是在同時，三發子彈帶著怪異的尖嘯聲低空飛來。
    子彈的衝擊力在它背上激起一圈能量漣漪，它的身體不像凡人的血肉之軀那樣脆弱，相反地，一團閃耀著刺眼光芒的液體從它背上噴射出來，最終形成一雙燃燒的翅膀。
    這一對翅膀在日後被賽路娜回憶為等離子體之翼。
    熾熱的等離子體在頃刻間就將十米內的路燈柱燒成一灘鐵水，地麵也留下了深黑色的烙印，然而這一雙羽翼下麵顫微微的賽路娜卻像是被施了保護魔法似的沒有受到一丁點傷害。
    “啊——”
    神皇發出一聲撼天動地的咆哮，在暴風雨般的呼嘯聲中化成兩股飛旋的等離子體風暴向襲擊者衝過去，後者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破了膽，除了兩腿僵立在原地外什麼也做不了。
    神皇在目標周圍三十米處變成一道龍卷風，這風一麵散發著熱量一麵以超出常人想象力的高速旋轉著，最終形成一堵牢不可破的火牆，火牆裏的人絕望地抬頭望著僅存的一小塊星空，幾簇小火苗已經在他衣服上燃起並快速擴散。
    就在他的意誌瀕臨崩潰的時候，火牆外傳來帶著哭音的懇求：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