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少，地方又大的情況下，總是舒服自在的。聽說雲華殿的老弟子們都是兩人一間，而我們這些在離生殿的新弟子們則是一人被分配了一間，起初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們十來人還互相竊喜了一番，直到打開別院大門那一刹那，撲鼻的灰塵迎麵襲來……
    斷墨師叔，您這後院是有多久沒有打掃過了？
    許是被我們盯久了，斷墨師叔神色有些尷尬道：“我一個人住這離生殿，除了我的院子外其他院子都有……嗯，好幾年沒打掃過了，這就是方才我要和掌門師兄商量的事情，可惜他都不讓我說。”說到最後語氣裏還有一絲委屈。
    我掂量了下這塵埃的厚度，似乎不止幾年沒打掃過吧？
    總之，斷墨師叔讓將我們幾個的院子分配好，便走了。走之前將所有事物一股腦兒全部交待給我們：“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將院子打掃一下吧，房間你們愛怎麼分怎麼分。至於日常用品、心法和衣物就去雲華殿自取吧。今日就到這裏，沒什麼事別來擾我清夢，明日卯時大殿集合修煉入門心法，不得遲到。”
    “是，師叔！”我們異口同聲應下。
    於是，我們先去雲華殿領取物品，後又合力將院子打掃整潔。所有事情幹完之後，已是入夜時分。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為什麼容玥會成為墨華真人的弟子？她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就是容鯉？結合白天她咬牙切齒的叫出“白錦”那時候的樣子，這個可能性也許很大。
    不如現在我偷偷潛入墨華真人房間，找他問個明白？但是萬一墨華真人真不知曉我的到來，這該如何是好？
    賭一把吧，無論結果如何，總比我一個人在房裏瞎猜來的清楚明白。
    這麼決定著，我起身，悄悄摸到門邊，輕輕推開門，閃了出去。
    月色朦朧，涼風陣陣，撫平我內心的急切。不過很可惜，最後我還是沒去成，隻因這閑雲山好像有守護陣法，一到夜晚就會發動，我是完全按照原路走的，可惜現在眼前除了深幽不見底的林子還是林子。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究竟是什麼時候走進的林子也不知。
    要怪，也隻能怪夜太美，迷了我的眼罷。
    那現在該怎麼辦？好想大聲呼救，但是很容易引來一群人，還要向他們解釋我這麼晚還在外麵是為什麼，如果我說隻是出來走走，誰信呢？
    正當我焦慮的時候，忽然聽到水聲潺潺。心念一動，順著水聲踱步而去，不一會兒便看見了一汪山泉。高高的石崖壁上流水四散，泉麵上水汽氤氳，月光的倒影顯得如此飄渺。
    我褪下衣衫，折疊整齊放在石頭上，慢慢潛入泉水中。溫暖的泉水拂過我全身，對於許久未戲水的我來說，這簡直無比舒適自在，真想變回魚身好好嬉戲一番。
    享受夠了，我大開嗓門尖叫一聲，驚飛了一群小鳥們。然後迅速遊上岸，準備把衣服穿上。就在我剛觸到衣物的時候，發現石頭邊有一道詭異的陰影，而我又離這道陰影如此之近。我愣了片刻，還沒反應過來這道陰影是何物，那陰影突然動了。一瞬間，我的腦海裏幻想了無數個恐怖畫麵，勇氣最終被自己幻想的鬼影子嚇盡。
    “啊——！”
    這才是真正的驚聲尖叫。
    我嚇得趕緊躥回泉中央，就差沒變成一條魚潛入泉底了。
    “咦？”
    那個陰影居然開口說話了！
    “是誰？”
    呃？我瞪大雙眼看著那團陰影，隻見那陰影向前飄動幾步，借著月光，我可算看清了。
    “斷……斷墨師叔。”我囁嚅道，“你……我……我隻是來洗澡的。”
    “誰在那裏？呃……”
    噗通一聲，斷墨師叔一頭栽進了泉水裏。我嚇了一跳：“師叔？！”這師叔是怎麼回事，前麵是水還腳步不停往前邁。我看著水麵上冒起的泡泡，卻遲遲不見他的人影。心裏升起一陣恐慌。
    這該不會……溺水了？
    嘩啦一聲，斷墨師叔破水而出，身如出水芙蓉，襯著這無邊夜色，更是妖嬈萬分。
    我放下心來：“師叔，你嚇死我了。”
    斷墨將麵前的濕發撥開：“嗯，你是誰？聲音聽著好耳熟。”
    “我叫容……白錦。”
    “哦……就是白天那個說什麼十年一次的小丫頭？你這麼晚了在這裏做什麼？啊，對，剛才你說在洗澡。”
    “……”一想起白天那事兒，我就有一種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
    “白錦小師侄，幫我一個忙，拉我上岸。”
    我“哦”了一聲：“那，師叔，能不能轉個身，讓我先把衣服穿好？”
    斷墨師叔撲騰了幾下，轉了過去。
    我迅速上岸將衣服都穿戴整齊，趴在大石頭上向斷墨師叔伸出手道：“師叔，把手給我。”
    “……”
    “師叔？”
    “……”
    我驚訝了，該不會和白天那樣，半睡著神遊去了？正亂想著，一隻手緩緩攀上了我的手腕，好像在確定著什麼一般上下摸索了幾下，然後抓緊，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師叔這樣可真是奇怪，而且大晚上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若不是手上傳來的溫度，和他獨有的懶散氣質，我真懷疑是不是鬼怪假扮。
    嘩啦啦一陣聲響，斷墨師叔艱難但又不失風度地從水中起身上岸。要不是穿著衣服，這真該是一幅月色朦朧之美男出浴圖。
    可悲的是，他在跳下大石塊的時候一腳踏空，連帶著我一起撲倒在地。
    “哎喲！”我哀嚎出聲。
    這是造了怎樣的孽！滿地都是石子，這一摔疼得我的背火辣辣的猶如被火烤一般。更可悲的是，斷墨師叔察覺到壓著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想起身，可是手卻撐在了我的……
    “師叔……”我欲哭無淚。
    您到底是怎麼了！
    “呃？抱歉……”斷墨師叔也知道自己摸的不是地方，連忙翻了個身，再站起。
    我憤憤然起身，臉上因羞怒而熱熱的。心想早知如此，不如就幹脆困在林中等到天亮算了，也好過現在這一身狼狽，還被師叔給……輕薄了。
    “師叔，我先走了。”我沒好氣地丟下這句話就走。也不管能不能走回離生殿，總之現出了這尷尬的境地再說。
    “等等！”斷墨師叔的語氣破天荒的沒了慵懶，反而還帶著一絲緊張。
    雖然心裏對剛才事情還抱著羞怒憤恨的態度，很想不理他，但人家畢竟是我師叔，不能目無尊長，所以我轉身問道：“師叔還有什麼事麼？”
    斷墨師叔沉默片刻：“剛才的事對不住，我……看不見。”
    原是要道歉，我心下稍安慰：“不怪師叔。夜路本難走，況且林中樹葉茂密，月光不透，就更看不清路了。”
    沒等到師叔後話，我狐疑了一下，又試探道：“師叔，我不記得來時的路了，能不能領我回去？”
    黑暗中，一聲歎息，隻聽斷墨師叔又恢複那慵懶的聲音道：“白錦小師侄，師叔我現在也是愛莫能助，隻因我如今隻怕連瞎子也不如。”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正如你所想，我到了晚上什麼也看不見。方才沒摔著你吧？”
    我搖了搖頭，又想起他說他看不見，便出聲道：“沒事，並無大礙。”
    “這閑雲山裏到處都是陣法迷宮，一到夜晚便自行開啟，以後若無事，晚上少出門。”
    我點了點頭。
    “小師侄？”
    “呃，知道了。”
    我暗自懊惱，怎的如此健忘，又忘記師叔他老人家看不見。
    “你就跟著我吧，別走丟了。這陣法雖隻是讓闖入者迷路，不過夜晚山間還是有野獸出沒的，你一個新弟子不能應付。”
    我應了一聲，咧嘴笑道：“應該是師叔跟著我吧？”
    斷墨師叔咳了聲：“師叔我雖看不見，但耳力還是不錯的。”
    我拖了一個長長的“哦”音：“所以師叔是故意落水的？”
    斷墨師叔輕聲悶笑，絲絲涼意湧上心頭，我隱隱感覺大事不好。
    懶洋洋的調笑聲響起：“這還不是因為小師侄自稱在洗澡，師叔我雖看不見，不過畫麵尚能想象。”
    意思就是說，師叔雖然看不見但也知道前方是泉水，但就因為我說我在洗澡，所以他老人家就自行想象了某種很香豔的場麵，一時氣血上湧不慎落的水。
    我對著他咬牙切齒。想，想不到師叔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的不正經，我揍他的心都有了！
    “對了，我看不見的這件事你別告訴任何人，包括掌門師兄他們。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哼哼，如果師叔以後又想拿我尋開心，我就把他的秘密說出來！我雀躍地想著，嘴上恭敬地答應道：“是的師叔。”
    隱隱約約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滋生心頭，我不知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