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錦瑟難得的進入竹園，李侍衛在看到她抱著琴之後，臉色變成苦瓜色。
    錦瑟小姐的琴技真的很好，但咱們能來點有感情的嗎？大冬天的聽這麼冷清冷心的曲子，他寧願去爬雪山。
    大貓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爪子底下是一隻雪白雪白的鳥兒。
    爪下鳥兒的反抗，它掀掀眼簾，磨磨森白的利齒，誰吃了它的肉，它就吃了誰！
    “錦瑟小姐心情很好？”李侍衛將軟墊放在石凳上，接手她手中的琴和熏香。他觀她撫琴數日，還是第一次見到熏香，所以才這樣問。
    錦瑟將熏香點燃，閉目輕嗅一下，再睜開一雙水瀲茶褐色眼眸。
    “再過五六日李侍衛就能見到齊王，心情應該很好，而我麼，”她彈撥了一根玄，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很不高興。”
    李侍衛剛敞開的笑容頓住，遲疑的問道：“婚嫁大喜，小姐為什麼不高興。”
    “第一，眼看就要過年了，我卻不能呆在家中。”錦瑟輕輕撥動琴弦，淒涼之音讓他心猛的一顫。
    “第二，家中沒有長輩送我出嫁，何喜之有。”
    越發清涼的琴聲，李侍衛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格外懷念冷清冷心的琴聲。
    “第三，謀殺紫嫣的，是齊王還是張曼華？”
    “不是齊王。”
    一聲撥高的顫音，幾乎將琴弦崩裂。錦瑟冷眸閃過一抹銳利，手下琴風一轉，輕柔的琴聲如同三月春風，讓人覺得溫暖與舒心。
    李侍衛抹去額頭的冷汗，心中苦笑一聲，他否認的太快，再辯解也沒意義了。
    “錦瑟小姐……”他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沒追究的意思。主仆一場，我不想她的餘生都在瘋癲中度過。”為什麼會是他？錦瑟垂下眼眸，想了許久隻能得到一個解釋，他不喜歡紫嫣，或者說，他不想她幹涉他的後院。
    他最終的目的，是張曼華腹中的孩子，還是那個女人？
    “等小姐出嫁之後，紫嫣姑娘自然就好了。”李侍衛看她沉思的模樣，還以為她在憂心此事。垂在身側的手不經意間碰觸到褲袋上的一個凸起，他沉默了一小會，將褲袋中的東西交給她，低語了一句。
    小姐，不要忤逆他。
    忤逆，她一直以為她很乖巧的說。
    “小姐餓了？”溪水見她盯著酒釀湯圓的小鋪子，看著還算幹淨，香味挺誘人的。
    “是饞了，但你不會給我吃。”錦瑟將紗簾放下。
    “小姐若是乖一點就不會生病，就不會舊疾複發，現在別說是酒釀湯圓，就是一碗甜白酒，溪水也不會阻攔。”溪水見她臉色有些不自在，連忙道：“奴婢不是指著小姐。”
    錦瑟摸摸下巴，“我不乖？”
    “小姐……乖巧伶俐。”溪水低頭，深怕控製不住露出扭曲的表情。
    “連父親兄長都不曾忤逆，我還會忤逆誰呢？”錦瑟出其不意的丟給溪水一個藥瓶，“回去吧，累了。”
    溪水接住藥瓶，入手的重量有些不對，搖晃揭開瓶蓋，三天前還是滿滿的一瓶藥丸，沒了？！溪水的表情扭曲了，但是看到臉色不好假寐中的人，火氣不甘的消散。
    會上癮的止痛藥，在端木澈的指點下做出這個藥的溪水很清楚藥性。錦瑟服用了近四年的時間都沒上癮，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不是沒上癮，而是他們都沒有發覺……溪水握緊藥瓶，嘴角張張合合，就是沒辦法吐出戒藥兩個字。
    馬車突然停下，車夫看清高頭駿馬上男人的麵容，臉上閃過一抹詫異，側頭低語道：“是齊王。”
    錦瑟愣了一下，溪水立刻推開車門，段淩寒丟給她一枝梅花後策馬離開。
    溪水將梅花遞給錦瑟，疑惑的道：“齊王是什麼意思？”
    錦瑟低頭聞聞梅花，梅香中夾著著一抹檀香。
    “去城西梅莊。”有梅有寺廟，隻會是那裏，沒想到那座梅莊是他的莊子。
    梅莊並不遠，大約半個時辰就到了，看到等在門口的一行仆從，錦瑟舒緩了一口氣，看來她沒猜錯。
    婚嫁前相見有些不妥，但她相信段淩寒既然相約就不會有流言蜚語傳出。
    三月後的婚約，她不信；他親自來迎親，她同樣懷疑，然而他卻實實在在的出現了。
    管家將她帶往的是主人居住的正房客廳，正在煮茶的除了段淩寒不作他人想。雖然客廳中隻有他們兩人，但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門外的仆從。
    段淩寒抬手壺嘴傾斜，水柱如同高山流水傾瀉而下，落到茶杯中茶香四溢，煙霧繚繞。
    “請。”他將茶杯往她麵前推。
    從茶香就知道這是一杯好茶，入口微苦，回之微甜。她很少喝清淡的茶，隻有濃茶才能讓她好好的品味那濃濃的苦澀。
    “濃茶傷身，以後少喝。”段淩寒看了眼隻少了一口茶的杯子。
    “……”錦瑟有種預感，她未來的日子可能不好過。
    “明天迎親的隊伍才到，後天早上本王去接你。”段淩寒起身，走到她身邊伸出手。
    “……”看著麵前線條優美的手指，她不會因為它好看就忽略這是一隻能輕易掐喉嚨的手。錦瑟伸手握住他的手，對方稍微用力便就將她拉起。
    任由段淩寒給她係上狐裘披風，再扶著她上馬車，再一路護送她回府。
    “小姐，齊王找您做什麼？”溪水很小聲的問，錦瑟進客廳後估計連凳子都沒坐熱就出來了，這麼短的時間能談什麼？
    “喝茶。”而且還隻喝了一口。
    錦瑟也有些糊塗了，若是交代迎娶的事，隻需派個人通知管家就成了。難道……她會錯他的意了，對方根本沒讓她去梅莊的意思？
    看到一旁的紅梅，她眨眨眼拿起。
    然後。
    將梅花一朵朵的拽下。
    大管家看到段淩寒時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就回到神來。
    段淩寒本想離開的，但看到他臉上遮掩不住的緊張神色，縱身一躍跳下馬。
    此時一隻白鼬從門口竄出，扒拉著錦瑟的裙擺，發出細小的聲音。錦瑟愣了一下，白鼬在她發愣的時候麻利的往上爬，她連忙將它抱住。
    “你喜歡白鼬？”段淩寒盯著她撫摸白鼬柔順皮毛的手，眉頭差點打結。女孩子似乎都喜歡這些小小的可愛的毛絨絨的小動物，但雪貂比白鼬要好很多吧……
    錦瑟笑容很溫柔，溫柔的讓他幾乎以為是另一個人。
    “多謝王爺送錦瑟回家。”
    段淩寒聽著這明顯送客的話，唇角忽然往上翹，左邊居然有個單邊酒窩，一下子將他冷冽的氣勢消弱了大半。
    “本王，渴了。”
    “正好染雪缺個賞梅品酒的伴，齊王賞光否？”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道清潤儒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