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絲毫懸念，白岑森的一刀被鬥笠下的二人盡數卸去。
    矮個子的鬥笠人似乎很善於偷襲，而高個子的鬥笠人則負責牽製，二人搭配的遊刃有餘。
    白岑森右手根本使不出力，左手雖不生疏，但也沒有右手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砰——”
    白岑森被矮個子鬥笠人一腳踹到了地上，霎時濺起一片泥濘。
    他剛要起身，脖子上就已多了一把劍。
    一把沒有停頓極速刺來的劍。
    他本能的想要舉起刀來擋，卻沒有了力氣。
    而此時不遠處的挽青則是將小蝶交給了傷勢不算太重的紅綾，與秦北漠兩個人長劍一蕩，一個人擋開了白岑森身前矮個子的劍，一個人牽製住了高個子鬥笠人。
    他們也隻是恢複了幾絲的力氣，這一劍下來二人都已再次虛脫。
    白岑森趁勢左手一拍地麵，整個人憑空彈起，一刀劃過高個子的咽喉。
    他來不及想為什麼秦北漠王挽青還要救自己的命。
    他心中虧欠他們的太多。
    白岑森一刀劃過，卻因傷勢，刀鋒偏離了一線，那高個子也隻是擦傷了塊外皮。
    矮個子那一劍由於被挽青格住，心中大怒，暫時放開了白岑森，轉而攻向了王挽青。
    王挽青哪裏還有力氣再打下去，隻能不斷後退，最後被矮個子一劍劃破左臂。
    素紅綾焦急的站在那裏，她抱著昏迷的小蝶，卻想不出任何辦法。
    突然，她感覺到一股很奇怪很奇怪的氣息。
    她轉過身，看見身後一個微微佝僂著背的老人。
    這老人將他的手輕輕地靠在素紅綾的後背，素紅綾大驚之下想要躲開，才發現身體完全不能動彈。
    ……
    “不要怕。”
    這老人深陷的眼睛隻有一大片黯淡，他輕聲對素紅綾說道。
    素紅綾隻覺從背後，一陣暖流流進身體。
    她覺得先前的傷勢竟然好了大半，身體也沒有了疲乏。
    甚至，老人送進自己體內的真氣幾乎要將自己濕了的衣服給蒸幹。
    “先帶小蝶回去，這丫頭，盡讓我操心。”
    老人放下了手，對素紅綾說道。
    他望著不遠處被節節打退的挽青，無奈的搖搖頭笑了。
    素紅綾剛想問這老人是誰，老人卻身子一晃，就消失了。
    接著老人就出現在了挽青身前。
    素紅綾在老人轉身消失之時，清晰地看見那老人手裏，拿著。。
    一柄菜刀。
    ……
    天已微亮，雨終於變小，隻剩下絲絲飄落。
    挽青一個踉蹌，被矮個子鬥笠人一劍又劃破了右臂。
    這是他有過得最為艱難的一戰。
    然而就在他跳起來再打的時候，他看見自己身前多了個人。
    他看著那背影，頓時錯愕。
    顧，顧爺爺！
    挽青驚愕的叫了出來，但見顧老揮出一道掌風，一麵將自己送開，一麵揮起手裏的菜刀。
    橫切，豎切——最簡單的十字畫法。
    迎麵的矮個子卻猙獰著向顧老撲來，那劍，已發揮到極致。
    然而他看見了顧老手裏的菜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著笑著，突然不笑了，眼神一呆，那身體卻還向前跑。
    待他跑到顧老身前時，那要刺下去的一劍卻怎麼也不動了。
    他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術，進而從他的臉上，詭異地浮現了兩道一橫一豎交叉十字的血痕。
    “撲通”一聲，矮個子毫無征兆的倒了下去。
    挽青倒吸口冷氣，白叔叔那一式果真與顧老這一式一模一樣。
    他第一次感覺到眼前這個老人的深不可測。
    而一旁的白岑森看見顧老之後，眼睛頓時瞪大。
    不僅是因為顧老使出了這一式，他震驚的原因是，他認得這顧老！
    慧娘的父親。。！
    他忽然明白，當初慧娘給自己的那本無名書，是從何而來。
    那本書，那一式，原本就是麵前這老人的。
    而當年自己私自帶慧娘走，今天卻遇見了慧娘的父親，我該怎麼交代。。那麼，那個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兒，不會錯了。。
    白岑森心中五味雜陳，萬分糾結。
    “哎，老了。”
    顧老搖搖頭，歎了口氣。
    “我現在的腕力，隻能揮出幾刀，小子，你趕緊帶小蝶走！”
    “顧爺爺您。。”
    “不用管我，一把老骨頭了，本不想這麼多事，可我就這麼一個孫女兒，和一個孫女兒婿了。”
    顧老笑著看著挽青，似乎已經把挽青當作自己的親生孫子。
    “可是我是修魔。。”
    “那又如何，我隱忍了這麼多年，才看透江湖中的事情，善惡，是沒有明確界限的。”
    “別再給我磨嘰了，小子快帶小蝶走。天亮了滅魔盟的人就都到了，屆時，他也會來。”
    他，林正天。
    白水鎮，是他秘密攻向落神山的計劃路線中的最後一個鎮子。
    “他的手段，若這世間還有人能了解。。”
    顧老幽幽然歎著氣，不再去想。
    挽青掙紮著，最後不忍的點點頭，與秦北漠、素紅綾，背著小蝶遠遠離開。
    ……
    白岑森看著顧老一步步走來，看著顧老拿著菜刀向高個子揮出去的那一式。
    他在這個老人麵前，第一次低下了頭。
    因為，他是慧娘的父親。
    高個子如矮個子一樣，就在他前進中，他的步伐變得越來越慢，最後生生止住。
    他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的十字血痕。
    他同樣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白岑森苦澀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顧老。
    “怎麼，不認得我這個老頭子了？”
    “認得。。”
    白岑森喉嚨含混不清的說道。
    他看見顧老攥緊的雙手，此刻即使是顧老一刀殺了自己，他也絕不反抗一下。
    一切的錯，全在自己。
    “啪——”
    顧老一巴掌扇在了白岑森的臉上。
    “這一掌，是慧娘的，是為她遇人不淑而扇。”
    “啪——”
    “這一掌，是慧娘的娘的，為她晚年失子而扇。”
    “啪——”
    又是響亮的一個巴掌。
    “這一掌。。是小蝶的，為她從小無父無母。。”
    顧老深吸口氣，止住心中的悲痛。
    他沒有為自己，為自己這些年承受的無奈痛苦而再扇下去。
    白岑森默默的承受著，他隻希望麵前的這個老人能原諒自己做的一切。
    一切隻怪自己，年少太輕狂。
    “你走吧。”
    顧老閉上眼睛，對白岑森說道。
    白岑森一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倒情願麵前的老人講手中的刀砍在自己的身上。
    顧老並沒有。
    他閉上了眼，站在那裏，不再說話了。
    ……
    白岑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
    他耳邊隻回蕩著顧老的最後一句話：
    “好好活著，找到慧娘。即使找不到，也不要被人牽製，你記著，即使慧娘不在了，還有小蝶。”
    “你要保護的還有很多。”
    他走了，提著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