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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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修魔崛起,各色年輕氣盛的江湖人士都摩拳擦掌,立誌鏟除修魔以名動武林。
修魔殿坐落在瀾滄江旁的落神山。落神,顧名思義,饒是神仙來了也不能飛過去。
傳聞修魔殿內金銀成山,魔王一人更是攬大權在手,受萬人膜拜。
在外人眼裏,修魔是地獄。
可是在修魔中的人,卻把它當做天堂的存在。這裏沒有虛偽,沒有背叛,沒有爾虞我詐。
修魔殿裏有超過數萬的虔誠教眾,都身著神秘的黑色長袍,像法師穿的那種暗黑長袍,戴著鬥篷,咽喉旁邊處刺有修魔獨一無二的黑色蓮印。
修魔殿還有四大少王,聽說是魔王親自培養起來的年輕護法,有三位年紀都不超過二十,且天賦異稟,武藝絕倫。
修魔殿之人都視蓮花為神物。
尋常教眾咽喉處刺得是三瓣黑色蓮花印,各旗旗主刺五瓣,四護法七瓣。
他們相信輪回,相信蓮花能帶他們進入另一個安謐的樂土。
修魔教義是自由與釋放,在魔之界限外的自由,界限內的釋放。
魔字怎修?未經曆過的人不會明白那種亦真亦幻。其實每個人心裏都飼養著一頭捆綁的魔獸,每個人都在壓抑,但最後是你驅使這魔獸還是被其吞噬,全在一個修字上。
魔之一字,是真的能讓人失去理智,瘋狂地追逐原始的本性。
氣是精之本,精是神之根,古往今來江湖人都推崇自身的捶打精進。也有人去修習內功,成效了了,但無疑的是,沒有人會走神、精、氣這一條逆路,因為這不可能,人的經脈決定了習武之人必須修習精氣神這一條路子。
有人說這是一條歪路,是旁門左道,是急於求成的自毀之路,但也有人說這是獨辟蹊徑,另一種武學的脈路。
可是有一個人不這麼做,他是修魔的領袖。魔王聖西法。
他有沒有成功?沒人知道。
可武林中從沒有人質疑過他的武功。聽說他的手比刀還淩厲,他隻需要用手輕輕一點,就能隔空穿透你的眉心。
他是整個武林人人欲殺之而後快的大惡人。
……
那一年天荒。
天下大亂,百姓四處流離,家園被無情燒毀。
一個正,一個邪,卻能牽扯整個蒼生的命運。
有沒有誰能平衡這種不平衡?
長街,大雪。
角落裏,那是兩個髒兮兮的男孩,他們全身上下隻穿著薄薄的縫滿補丁的舊衣裳。
凍得發白的小臉,生滿凍瘡的小手,瘦弱的身子。隻是他們的眼神,極其清澈。
他們都才六七歲而已。
“小乞丐。”記憶中這麼叫他們的人不計其數。
他們是流浪的孤兒,他們不巧生存在這個亂世。他們沒有安定的住所,沒有禦寒的衣物,更沒有可供娛樂的玩具。
每天填飽肚子,活下去是他們唯一的信念。
他們被那些年長的和富有的孩子們圍打過,他們撿拾過髒的不能再髒的食物,有時候他們守在大街的小攤點,等著被店老板扔出去的一片爛白菜,或者一塊剔的幹幹淨淨的骨頭。
即使是這樣常人踩在腳下唯恐避之不及的垃圾,他們還要和其他一樣的流浪的孩子爭搶。
這一切就隻是為了一口吃的。
他們忍受著冷漠和毒打,承受著同類的驅逐,承受著那些人居高臨下的唾罵,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是個又髒又卑微的小乞丐。
這世界,公平與不公平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這種落差使得文人筆下的天上人間變得如塗炭的地獄。
溫暖,親情,希望,夢想,於他們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想。
他們不能反抗,起碼現在不能。忍受,是他們要比所有人都得提前學會的一門課。
一門艱難無比的課。
風刮的太猛。
慢慢地,眼角有道細微的白痕的男孩背著另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男孩,從落滿雪的長街的角落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朝未知的方向走去。
“再堅持一下,我一定為你找到大夫。曉笙,你一定要堅持住。”
“挽青,我好冷,好餓。”
挽青男孩背上的曉笙昏迷著吐出一句話。
這曉笙男孩脖間有一道很深的傷痕,看那傷痕,似是劍痕。他麵色蒼白,嘴唇微微發紫。
挽青的眼角已經濕了。
“曉笙,再堅持一下就好了。我們不會死,不會的。我們說好一起去打壞人,闖江湖。我們說好的,你看,我們已經到了這裏。”
曉笙不再說話。
叫做挽青的男孩背著笙一瘸一瘸地消失在了風雪裏。
郊外,白茫茫一片。
破廟,一尊殘破的佛像,一盞燒盡了香油的古燈。滿壁蛛網。
挽青放下背上的笙,從破廟裏收集了幾把柴草蓋在了笙的身上。猶豫了一下,又脫掉了身上外麵的一層布衣,蓋在了曉笙的背上。
“曉笙,等我,等我。”挽青裹著唯一的一件漏風的衣衫,離開了破廟,再一次闖進了外麵肆虐的風雪裏。
天色變暗,一個時辰過去了,挽青沒回來。
狂風透過縫隙吹進破廟。曉笙蜷著身子在潮濕的柴草裏哆嗦著。
無孔不入的風,你何必再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給這個生病單薄的孩子施加寒冷呢?
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天已經開始轉黑。
挽青還是沒有回來。
破廟裏昏睡在佛像旁的曉笙此刻已經嘴唇發紫。
外麵落雪越來越急,似乎要掩蓋整個大地。寺廟裏隻能借著落雪反射的白光依稀看清周圍。
四個時辰,五個時辰。曉笙的呼吸越來越慢。
挽青還是沒有回來。
出去這麼久了,他隻裹著一件不禦寒的單衣,難道他不冷嗎?還是他決定拋下了這寺廟裏和他曾患難與共的兄弟偷偷走了?
還是?
終於,“咣當”一聲,廟門被打開了。
那個叫做挽青的少年滿身是傷的闖了進來,他的懷裏死死的抱著一個包裹。
他的嘴角破了一大塊,他的臉頰淤青,他的雙腿一瘸一瘸,他的膝蓋已經擦破。很顯然遭到了一次毒打。
可他的目光依舊清澈,依舊堅忍。
他還隻是個孩子,為什麼命運你要如此為難一個孩子?
挽青看著熟睡在佛像腳下的曉笙,笑了。那笑,扯痛嘴角的傷口。
挽青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懷裏的一塊包裹,那裏麵,除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幹草,竟還有一個熱騰騰的饅頭。
“曉笙,我說過我們不會死的。”
……
模糊中溫暖在向曉笙靠近。
曉笙睜開眼,看見不遠處生著火堆的挽青。他的四周散落著散發異味的幹草。
那火堆上懸著一個破罐子,挽青正在往罐子裏塞雪團和幹草。
“挽青。。”
挽青捧著一個缺了口德破碗走了過來,碗裏盛著渾濁墨綠的藥水。
“曉笙,快喝下去,喝下去你的病就好了。”
挽青扶著曉笙,看著曉笙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給。”挽青掏出懷裏那個還留有餘熱的饅頭,遞給曉笙。
曉笙看到那個饅頭,激動的說道:“挽青,你在哪弄來的。”
挽青忍著痛笑了笑,“在大街上撿的。”
說著,挽青自己都覺得這個謊話太過虛假。
“挽青,你的臉怎麼了?”曉笙這才注意到挽青滿身的傷痕。
“沒事,在雪地裏摔了一跤而已。你快吃吧。”
挽青說著,眼睛卻一直沒離開自己遞給曉笙的那個饅頭。
那個饅頭正散發著穀物獨有的香氣。
曉笙卻把饅頭還給挽青,“挽青,你別騙我了,我都知道。”
“你肯定比我還餓。”
挽青捧著手裏帶著黑色腳印的饅頭,“那一人一半。”
……
兩個男孩慢慢地吞咽著手裏的半塊饅頭,像是進行最後的一場晚餐。
曉笙的病還沒有好,挽青找到的草藥隻能暫時緩解曉笙的病情。
一天一天,他們依偎在這座破廟裏,用柴草當被,臥在殘破佛像的腳下,也許是他們太累了,這麼冷的環境下他們還是睡得很沉很沉。
不久之後,曉笙的病又複發了。
夜裏挽青背對著身邊的曉笙偷偷的抹了把眼淚。
“曉笙你不會死的,我們是最好的兄弟,我一定可以救你。”
那語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毅。
他才六七歲啊,命運,你又何苦為難兩個弱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