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青找了整整一夜，還是遺失了半塊玉玨。
    桌上的扇子拚拚湊湊七零八落，扇麵已經用內力烘幹，扇麵上的字畫也被淡墨重新描摹過。
    然而，扇柄下搖晃的半塊玉玨，提醒著陸子青，昨日的一切並不是黃粱一夢。
    青色的天際泛出魚肚白，陸子青麵無表情的收拾著桌上的筆墨紙硯，用畫著君子蘭的綢緞把扇子包好，放入狹長的檀香木盒中。
    睹物思人，而有的感情，不說開花結果，發芽破土時就應當被扼殺。
    當他清理麵容到達前廳時，蘇殷和程黎淩已經相鄰坐在八仙桌旁，麵前安放著冒著熱氣的粥碗，桌上是四道精致的小菜。
    兩人誰也沒有動筷，直到陸子青到了，僵硬的氣氛才被打破。
    “以後不必等我。”陸子青坐落座，象征性的夾了幾筷子菜送進嘴裏，如同嚼蠟，嚐不出一點味道。
    蘇殷抬頭飛快的一瞥陸子青，發現對方的眼睛不正常的紅腫著，驀然埋頭喝起粥來。而就在他低頭的一刹那，陸子青也回看了他一眼，見對方的眼睛也腫著，不禁微微怔忡，隨即又笑自己太傻。
    蘇殷若是傷心，為的也該是在座的第三位男子。
    程黎淩眼觀鼻鼻觀心，在蘇殷的碗裏頻頻添菜。
    “夠了……”蘇殷小聲咕噥了一句，程黎淩手掌撫了撫他的額頭，道：“燒還沒退，我今日……”
    蘇殷打斷他的話，“我沒事，外麵到處都是皇甫铖和無歡穀的人，你不要再進城了。”
    表麵囂張毒舌不可一世的蘇殷在程黎淩麵前一向是乖巧溫柔的，平日頂多說一句你一個人進城我不放心，今天卻是反對的格外強烈。程黎淩唯恐他知道自己與青雲教的關係，連忙哄道：“那我不進城，但是你的身體……”
    “你總是忘記，那些藥物對我無多大用處。”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讓陸子青渾身不自在，他啪一聲放下筷子，兩人都朝他望去。
    “兩位公子慢用。”
    陸子青很會忍，可是涉及到蘇殷，他如何也忍不住。
    蘇殷直覺認為自己若說一句不送絕對會引發一場血災，於是給嘴巴上了封條，等陸子青拂袖而去才道：“我們還是快點離開水府的好。”
    程黎淩很不讚同，“陸子青是一頂絕好的保護傘。”
    “別忘了他是皇甫铖的人。”
    “蘇殷，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好意保他，他不定領情。還是說，你不舍得他……”
    每當程黎淩連名帶姓的叫蘇殷時，就表明了他此刻對蘇殷很是不滿。
    蘇殷眼裏深藏著怒火，“我們之間非要這樣不可？”
    程黎淩垂眸，“我也是迫不得已，小殷，這隻是權宜之計。難道你忘了陸子青如何幫著皇甫铖誣陷陷害於我？何況，看他今日的態度，你也並未欺騙與他，這隻能算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他的愛人，拚盡全力，不惜糟蹋自己的身體也要救出來的愛人，怎麼會叫自己勾引另外的男人？難道因為自己為了他屈就在皇甫铖的身下，就降了身份，能任由他踐踏自己的感情了嗎？
    他到底拿自己當什麼……兩年前至死不渝的愛情難道隻是一場兒戲？
    簡直不可理喻……
    “程黎淩，看來我蘇殷對你兩年的執著，也不過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程黎淩顯然沒有料到蘇殷會這麼說，他夾菜的手一頓，道：“你明知道你是不同的。”
    “我隻知道，你用忘川劍抵在我胸口的那一刻，我們就回不去了。你的身體靠的我那麼近，每晚都相擁而眠，而我永遠不知道你的心停泊在了什麼地方。黎淩，滿杯的鴆毒，你一滴不剩的喝下，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你有與我說過其中的原因麼？即便是假死，你有提前與我商量？你就這麼狠心把我扔在了皇宮，而我這個傻子竟然還想著用精血吊著你的命！你寧可和無歡穀聯手也不願先來找我，你是在疏遠我，榨取完我身上最後的價值就想拋棄我這個累贅！”
    “小殷，你聽我說，這些都是有原因的。當初沒有知會你是因為擔心皇甫铖遷怒於你。”
    蘇殷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愛，便愛到骨髓，即使死別，也甘願跟隨。然而這種人注定是絕情之人，萬念俱灰隻在刹那之間。愛便愛了，不愛，也不過是狠心紮上自己一刀，流了血，自然而然也會收疤，
    蘇殷等了一個晚上，可他等到的，卻是一場自以為被愛著的笑話！
    “如果是你程黎淩，把心頭之血給你又如何。千錯萬錯，你不該心安理得的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把我算成你棋局裏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
    手中的象牙筷被折成兩段，程黎淩低垂著臉，發髻上的簪子泛著冷光。
    “疏遠你是不想你受到傷害，蘇殷，你對我來說並非無關痛癢，可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懷疑我！”
    蘇殷用早晨折下的樹枝當作拐杖點著地麵，留給程黎淩一個冷酷的側麵。
    “我不屑施舍別人愛情，同樣不屑別人施舍的愛情。還有，程右相，我們從此分道揚鑣，多謝你的有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