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阿柒感受到對方噴在她脖頸上的吐息，心裏卻出奇地平靜。
    她該說她是太過鎮定還是該說她太過笨拙？即使是到了這種時候，哪怕是全身穴道被封動彈不得隻能任由對方宰割，她的身體仍然相信對方不會傷害她。
    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阿柒暗暗唾棄自己。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阿柒。”絕然緩慢而細致地在阿柒的脖子烙下屬於他自己的印記，“我想讓你從裏到外都是我的，這需要時間，不過不會太久。”
    “我不可能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阿柒淡淡說道，“阿漠，你說得對，我是錯了。”
    絕然繼續往下的動作有了一絲停頓，他明顯地聽出了阿柒話中的異樣。他直起身，對上阿柒如同墨染的漆黑眼眸。
    “你現在看上去並不冰冷呢，阿漠。”阿柒生疏而禮貌地笑著，“現在的你就像一塊燃燒著的冰，或者說是冰封到極致的炙熱火焰？”
    “可惜不論是那種我都不喜歡。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嗎，阿漠？請不要再來招惹我——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軟弱，也不是你可以輕易掌控玩弄於股掌間的玩物。”阿柒自嘲道，“我是錯了，錯就錯在直到現在我還信你如初。被背叛了三次還不死心的人恐怕就隻有我了吧？”
    “……到底是什麼給了你自信讓你以為我會無限製地容忍你的所作所為？我很好奇。當有一天我對你的信任消耗殆盡，你還有什麼值得我放在心上的。”強撐著說完最後一句話，阿柒終於克製不住喉頭的甜腥，從嘴角溢出血來。
    鮮紅的顏色刺痛了絕然的眼，他急忙去擦阿柒嘴角的血絲，卻被阿柒避了開來。
    腹部受傷還硬要衝開穴道，真是亂來。阿柒無奈地想。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天生就不喜歡受製於人不能反抗的感覺啊。
    隨意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咽下不斷上湧的血，阿柒勉強恢複了說話的能力。
    “阿漠，你是要自己放開我，還是要我逼你？”絕然禁錮她的力道很大並不代表他能困住她，無非是多費一些功夫而已。
    “每次都是這樣……你永遠隻想逃離我身邊，到他那裏去。”絕然冷冷地笑了，“——你了解他多少呢，阿柒？你知道他有多肮髒嗎？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嗎？你知道他是以多麼殘忍血腥的方式屠城的嗎？”
    “……我知道。他的一切，全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過我。他給了我他所能給的全部忠誠，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我所有的信任交給他。然而你沒有。”阿柒歎道，“你瞞了我多少事，你騙了我多少次，我不說你自己也該清楚。我很努力地相信你，換來的卻是你的背叛。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如果我放手，你還會要我嗎？”絕然低下頭，撥開阿柒蓋住前額的頭發。
    阿柒強硬地掰開他的手，趁他失神的一瞬間逃脫了他的控製，軟軟地摔在草地上。很快阿柒撐起上半身從地上狼狽地爬起，而後對他搖了搖頭。
    “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需要你們了。阿絕醒來的時候替我和他說一聲對不起，我違背了和他的承諾……阿絕？”毫無預兆地被人抱起，熟悉的味道包圍了阿柒。
    阿柒顯然沒想到阿絕能這麼快醒來。她給他下藥的分量應該能讓他熟睡到天亮啊。
    “漠然。”男子糾正了阿柒的話。
    一本正經的冷漠樣子意外地覺得可愛。阿柒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想沒控製好反倒被喉嚨的血嗆到猛地咳了起來。
    男子的氣息驟然冷凝。
    捂嘴咳了一陣，阿柒喘了口氣後說道：“不要緊，睡一覺就好了。”阿柒的聲音輕得像是融化在空氣裏，但她知道對方能聽得到。
    聞言，漠然抱著阿柒向山洞走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在一旁半跪的絕然，哪怕是短暫的一眼。
    ……
    一夜醒來，喉嚨的甜腥味尚未消散，仍是幹澀得很。
    全身骨頭像是被敲碎了一樣。
    五髒六腑更是鑽心地疼，如同一場永遠不會停止的殘酷刑罰，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渾身都在疼。從裏到外。翻來覆去的疼痛。
    惟獨隻有頭腦是清醒的，清楚地感受每一分折磨人的痛楚。
    身體的餘痛尚未完全消散，阿柒睜開眼。映入眼裏的是熟悉的山洞，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下意識地起身，阿柒的目光在觸及到自己身上蓋著的兩件衣物，怔住了。
    那是兩件被洗得有些褪色的黑色長衫，布料極其普通，做工粗糙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阿柒不可置信地反複摩挲這兩件衣物。
    很久以前，久到那時候阿玉還沒把阿絕從她身邊帶走，久到那時候阿絕和阿漠都還不是她的影衛，久到那時候他們剛從死人山裏負傷出來在她院裏養傷。那時候她不能走成天呆在床上無所事事，於是就給他們倆每個人做了一套黑色的長衫。因為是第一次做也沒人在旁邊指導，做得十分糟糕，她也就不好意思送給他們，一直收在箱子裏。
    可是為什麼——
    “小小姐說，那是你親手做的。做壞了才放在箱子裏的。”靠在洞口的絕然讀出阿柒的困惑，解釋道，“我覺得還能穿放著可惜就拿來了。你要就拿走。”
    小小姐，就是阿玉。
    阿柒想起來了。後來她用剩下的料子給自己做了一套，結果被前來探病的阿玉發現了。阿玉鬧著也要一套。料子不夠，阿玉又鬧得厲害，阿柒就隻好把自己那套改小給了阿玉。沒想到，阿玉竟然會和他們說起這件事。
    “沒關係。反正當初也是要給你們的，隻是做得太爛不好拿出手而已。”阿柒笑笑，“你們要的話改天選塊料子給我，我再做新的。”
    絕然沒有回話，別過了頭重又看向洞外，耳朵卻微微地紅了。
    阿柒終於發現有哪裏不一樣了。
    漠然不在山洞裏，隻剩下絕然一個守著洞口。脫去黑衣的絕然隻穿著白色的內衫，風吹進洞裏，帶來瑟瑟的冷意。
    “阿漠，你不冷？”阿柒將衣服疊好放在膝蓋上，慢慢在地上移動，努力朝洞口的位置移去。
    察覺到阿柒想要活動的意圖，絕然從洞口走到阿柒身邊，正想抱起她時卻又猶豫地停住了。動作短暫的停頓之後，他抖開阿柒膝上的衣服把阿柒裹得嚴嚴實實，而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其抱緊。
    “你去哪。”
    她隻是想還他衣服。
    阿柒無語地看著絕然一連串幹淨利落的動作。末了，隻好無奈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胸口。
    凍得都成冰塊了。被突如其來的寒冷激得條件反射性瑟縮一下的阿柒腹誹道，卻更用力地抱住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