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當年初見時(前傳)  025誰料飛來橫禍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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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童轉過身去,看著蕭煜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輕笑道:“哼,你這個小龜孫子,也敢來找我的麻煩,瞧我不把你整得惶惶不安,坐臥不是,我的名姓便倒過來寫。嗬嗬,這小混蛋吃癟的樣子,倒還真是令人大塊人心,好笑得緊呢。”
    原來,何小童早就注意到蕭煜忐忑不安的狀況,這幾日故意不言不語,反倒是一大計,令蕭煜坐臥難安,看來收效倒是不錯,何小童心中甚是得意。
    轉過一個彎,走過一道橋,便出了桃花山,來到桃花鎮上,約莫行了兩盞茶時分,何小童方來到一座小院落前。
    掉漆的木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四個大字:和樂安康。但因修建年月已久,金字已經變得模糊,便連黑底的牌匾也已斑駁不堪。
    何小童方推開大門,大喊一聲道:“爹爹,媽媽,我回來啦!”
    話音方落,屋中便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何苗氏,另一個卻是個中年男子,穿一身灰色長衫,背上背著藥箱,圓臉,沒下巴,戴一副眼鏡,唇上留著八字胡。
    何小童上前,叫了一聲媽,隨即便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下中年男人,遲疑地叫了一聲先生。
    “先生”一詞是時下對人極為尊敬的稱呼,那中年男人一聽,麵上立時現出笑容來,伸手拍拍何小童的腦袋,隨即點了點頭,笑嗬嗬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這孩子將來定非池中之物,前途不可限量啊。”
    說完,男子便轉身對著何苗氏,歎了口氣道:“唉,在下已經盡了人事,老爺子能不能挺過這一關,端看老天爺的意思啦。不過,要做好心理準備,提前料理一下後事啊,不要到時候手忙腳亂,失了禮節分寸,反倒是讓老爺子走的心中不安啊。”說著便又深深歎了口氣。
    何苗氏一聽,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仿佛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葉子,停止不住的顫動,好似下一刻便會隨風而落,但卻出人意料地立於枝頭。
    隻見何苗氏深深吸了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多謝先生了。”說著,眼眶突然紅了,卻沒有掉下淚來。
    那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便扭身向門外走去。
    何小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忙向何苗氏瞧去。
    恰好何苗氏回過頭來看何小童。兩人四目相觸,何苗氏卻是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將何小童抱住,嗚嗚哭了起來。
    何小童隻覺晴天霹靂一般,不知向來堅強硬氣之人,如今卻是為何哭得如同淚人一般。
    過了半晌,何小童方才回過神來,急道:“媽,你怎麼啦?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小童替你去收拾他!”說著便急急忙忙地卷起袖子,做出一副準備打架的樣子。
    若是在往日,何苗氏定然樂得合不攏嘴,不停笑著叫道:“好乖乖,好小童。”
    誰知,今日何苗氏聽了卻是哭得更加大聲了,抽噎道:“老頭子……小童還這麼小……你怎麼就要去了呢……小童還這麼懂事……你怎麼就沒有命享福呢……”
    說到這裏,何苗氏再也說不下去,清靜的院中便隻剩下哭聲,綿綿不絕。
    何小童聽到這裏,方才聽出不對勁來,忙急問道:“媽,爹怎麼啦?”
    何苗氏抬起滿是淚痕的麵頰,卻隻是不停地叫著:“老頭子……老頭子……”
    何小童見何苗氏的眼眶紅得嚇人,心中一酸,也掉下淚來,邊哭邊叫道:“媽……媽你別哭了……”
    當下母子倆抱在一起,哭了個天昏地暗。
    直待屋內傳出呻吟之聲,何苗氏方才如夢初醒,揉了揉淚眼,慢慢站起身來,執著何小童的手,艱難道:“小童,你爹他……你爹他……”
    何苗氏一連說了三四次,都說不出口,隻覺喉頭仿似被鐵塊卡住一般,又澀又硬,難受至極。
    何小童透過朦朧的淚眼,向屋內張去,卻被門簾半遮擋著,瞧不大清楚,卻見一個高壯的身體躺在床榻之上,心中不由大為不解。
    何苗氏不再說話,吸了吸鼻子,便拉著何小童的手向屋內走去。掀開簾子,便見一個又高又壯之人麵對牆壁,側向床裏首躺著。
    何小童大驚,口中便不由“啊”了一聲,隻覺何苗氏攥著自己的手突然緊了一下,壓抑的哭聲再次響起。
    床上之人被哭聲驚動,慢慢轉過身子,露出一張腫脹紅胖的臉,麵上五官皆都變了形狀,看不出原本麵目,甚至連眼睛嘴巴都瞧不分明,隻覺一個腦袋大得出奇,又紅又腫,怕人已極。
    那人慢慢張嘴,卻隻能發出一個一個的單音,根本聽不出在說些什麼。何苗氏見狀,眼淚卻是掉得更凶。
    何小童見那人頜下生滿銀須,猛然間腦中閃出一個念頭,不由大叫了一聲:“爹爹!”話音未落,何小童已經奔至那人麵前。
    那人好似心情激動,渾身不停地顫動,努力想要抬起手臂摸摸何小童的麵頰,但甫一動彈,立即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卻是再也沒有力氣動一下手指。
    何小童邊掉淚邊叫道:“爹爹,你怎麼啦?今日我上學之時,你還好端端的,怎的現下卻成了如此模樣?爹爹……”
    何苗氏聽著,心中一陣酸澀,伸手抹了抹眼淚,方哽咽道:“你爹爹尋了個去處,在城北花滿樓後堂裏燒熱水,每月裏能得一兩銀子。
    “隻因夏日裏天氣炎熱,去的人少之又少,你爹爹方才得了這個差事。誰知,誰知……這第一日便出了事……不慎打破熱水木桶……被燙成如此模樣……”
    何小童一聽,得知事情原委,心中一陣愧疚,又是一陣心痛,眼淚撲簌簌掉得更歡,顫聲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我讀書……本也不必來到此處……若不是我前些日子生病……爹爹也不必將家中物什變賣……自己一把年紀還要出去做工……都是我的錯……我對不住爹爹……”
    何老爺子努力睜開眼睛,露出紅腫的雙目,心疼地瞧著何小童,張了張口,卻隻是依依呀呀吐出幾個單音,根本不成文句。
    何苗氏與何老爺子生活五十多年,對其了解至深,自是明白其中之意,安慰道:“小童,你是個好孩子。爹爹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這隻是個意外,誰都不想的。”
    何苗氏頓了頓,接著又道:“要怪,就要怪你爹自己,沒有福命啊。我向來不認命,如今是認了命啦,真的沒有力氣再爭下去啦。”
    何小童清聽了此言,隻覺印象中一直樂觀堅強的媽媽好似突然間老了十歲,變得如此瘦小虛弱,隻覺心中痛如刀割,難受至極。
    看著淚眼婆娑的媽媽,燙傷嚴重的爹爹,何小童喉嚨哽得更加難受,卻說不出一個字,隻除了流淚哭泣,似乎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幹。
    不知過了多久,何小童鼻中聞到一股焦糊腥臭的味道,方才皺了皺眉,嘶啞著嗓子道:“媽,火上是不是熬著東西?”
    此言一出,何苗氏方才恍然大悟般,拍一下大腿,隨即“啊”了一聲,歎口氣道:“唉,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我倒把熬藥的事給忘了。隻有這麼寶貝的三服中藥,若是熬糊了,豈不是罪過啦。”
    說著,何苗氏已經走出屋門,向灶間走去。
    何小童聽罷,心中明白過來,家中生活拮據,入不敷出,因而隻拿了三服草藥。但看何老爺子受傷頗重,三服中藥定然痊愈不了,眼下當務之急便是籌錢買藥。
    但前一陣子何小童生病吃藥,將家中的錢財花了個一幹二淨,甚至還要爹爹將家什變賣,方才湊夠了看病的錢,眼下又如何籌得出錢來求醫治病?
    想到這裏,何小童心中便一陣自責,但轉念一想,對蕭煜便生出一股恨意,暗道:“若不是蕭煜,我哪裏會生病?爹爹又哪裏需要出去做工?都是因為蕭煜,都是因為蕭煜,蕭煜……”
    想到此處,何小童心中便如噴出一股怒火出來,拳頭攥得死死的,發紅的眼睛似乎更加紅了。
    何小童越想心中越是氣憤憎恨,深深吸了口氣,便對著躺在病床上的何老爺子道了一聲:“爹,我有點事出去一下,馬上便回來。”說完便匆匆出了屋門。
    恰好何苗氏進門,瞧見何小童麵上神色不對,喊了兩聲也不見回答,心中大驚,立時跟了上去。
    但走了兩步,想到何老爺子還躺在床上,自己實在走不開,何苗氏便隻追到大門口住了腳,說了聲“小心在意”,便目送何小童走遠。
    何小童徑直來到逍遙書院,見無人在內,便轉了個彎,向後院裏急急走去,邊走口中邊大聲罵道:“蕭煜,你這個混蛋!你給我滾出來!蕭煜,滾出來!”
    何小童在院中轉了一個大圈,又在竹屋中看了一遍,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心中不由又急又氣,便破口大罵道:“蕭煜,你這個小賊種,小孬種,小混蛋!你最好給我滾出來,否則叫你不得好死!”
    何小童平日裏教養極好,很少口出髒語,而且很少出門在外,自是沒有見過真正的街頭潑皮,市井無賴,不知那些人罵起街來是花樣百出,難以入耳。
    但何小童此時氣極,顧不得其他,便罵將起來,但翻來覆去也隻那麼幾句,隻喊得自己口幹舌燥,喉嚨發痛,卻仍是沒有瞧見蕭煜的影子。
    蕭煜在書院中等了半晌,心中越發急躁,想到爹媽可能因自己而著急,心中又暗暗自責起來,猶豫片刻,便抬腳向書院外走去。
    剛走出不遠,何小童便聽到河中傳來熟悉的聲音,笑道:“白芷,謝謝你啦!你上次送我的菱角不但個大飽滿,而且味道鮮美,當真是菱角中的極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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