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湛藍的蒼穹，萬家燈火與漫天星鬥交相輝映。
    我這是……在哪？
    “你醒啦。”身後傳來嘶啞的聲音。我下意識地回頭，一個魁梧的壯漢突然出現在眼前，他懷中抱著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把你們帶出王府還真是不容易呢。”
    壯漢放下了懷裏的人，那人灰白夾雜的頭發披散開，露出了臉頰一側微藍色的鱗片。
    “娘！！”我驚叫著撫開那人的長發，那人分明就是我的母親，容貌已經不再是那個我熟悉的絕世之姿，但那蒼白憔悴卻熟悉的模樣依舊讓我認出了她。“你們把我娘怎麼了！”我伏在娘身上質問著，眼中的淚珠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
    “你應該去找荊王府的人，我把你們救出來時就是這樣了。”壯漢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再走十裏就是海灘，你們母女回到南海，千萬別再回來了，大荒……可能要不太平了。”
    “等等，太子妃……怎麼樣了？”看那壯漢抬腿欲走，我不安地問道。
    “很好，至少現在很好……另外，你們母女的命是他保下的，希望你……好自為之……”壯漢的身影隨著聲音漸漸消失，我抱著母親陷入怔忪。
    “嗚……我這是在哪？”懷中的娘親黛眉微蹙，幹裂的嘴唇顫抖著吐出毫無意義的音節。
    “娘，娘我是小環呐，娘，你怎麼樣了？”我抹幹淨眼角的淚，小心地叫著。“娘，這三年您還好嗎？”
    “小……小環？”懷中的人微闔著的雙眸驀然睜大，睫毛下暗淡無神的眼珠毫無焦距地四處尋覓著。“小環……你在哪？讓娘親好好摸摸你，小環……”
    “娘，你的眼睛……”
    “眼睛？嗬嗬，早在一年前就全瞎了。”母親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那幫畜生再三年前抓到我們之後，就把我鎖在房間，給我施了雷咒，讓我每時每刻處於痛苦之中，隻因想得到我的眼淚幻化成的珍珠！每日的痛苦讓我一年就垮了身體，第二年眼睛就看不見了……我不要緊，小環，他們沒欺負你吧？”母親瘦骨嶙峋的手愛憐地撫摸著我的頭發，輕聲問著。
    “我沒事，娘，我們這就回南海，這輩子都不來陸地了。”我強壓著哽咽輕聲說。
    “沒用的，三年前他們刨開了我的魚尾，這輩子我都不可能重回大海了。”母親的聲音變得絕望而蒼涼。“當年因為我的疏忽，導致你同我在陸上受了三年的罪，若不是惦念著你，早在他們抓我們到荊王府我就自盡了，不過在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跟你說會兒話，真是幸運呐。”
    “娘……”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驚慌的想打斷母親好似遺言的話。
    “小環，聽娘把話說完，等我死後把我的眼珠取出來，鮫人的淚是珍珠，眼珠卻是比珍珠更價值百倍的夜明珠，帶著夜明珠回南海，這輩子再也別回來。鮫人在陸上身份卑汙，在太平盛世求生尚且困難，更別提是欲將動亂之時了。這天下已經風雨欲來，而那南海，你尚且有一絲存活的餘地。”母親伸手攬住了我，我的頭抵在她的肩膀，雙眼隻能看到娘親消瘦的肩膀和湛黑的虛空。
    我的心中預感到將要發生什麼，卻下意識地不想承認。母親雙肩不自覺的顫抖，不一會我便感覺到左胸氤染出一片溫熱的液體，透過單薄的衣料透過我的肌膚，刺入我的心髒。
    “小環，你要好好活下去……”聲音漸弱，我呆呆地抱母親的屍體，直到血液凝固，直到屍體僵硬，直到天邊朝陽刺破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