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千夙走出西華宮，迎麵撲來的濕冷氣息讓他渾身打了個冷噤。
    “陛下，回去吧。”
    早已候在殿外的李源之上前將鬥篷披在他身上，輕聲說。
    “嗯。”
    闌千夙走到廊簷下，頓了頓，回頭擔心地看了一眼殿內，對李源之說：“等他病好了，你派人送他回夏家，要擬旨……恢複他夏家家主的地位，不能教旁人覺得他被送出宮了，就被人輕視，知道麼？”
    說完，闌千夙獨自往外走去，也不叫人跟著，單薄孤寂的身影漸漸融進漆黑濕冷的夜色裏。
    這時雨水雖然不大，但卻是凍人的，李源之可不管那麼多，執意撐著傘跟在他身後，要是闌千夙凍病了，赫連塵知道還不把他給劈死！
    說完那些話，闌千夙沒有一絲一毫的輕鬆感，反倒覺得喉嚨裏塞著一團棉花，吐不出也咽不下去，隻是噎的慌。
    他擔心夏琰再也回不去從前，他擔心自己害了他一輩子。
    可是，他心裏隻有一個赫連塵，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陛下，您舍不得夏君？”李源之問。
    闌千夙搖頭，“不是不舍，是不放心。”
    李源之眨了眨眼睛，他能理解為闌千夙心裏還放不下夏琰麼？嗯，這一條一定要報告給王爺！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闌千夙突然問他，神情裏有著淺淺的哀慟，“將別人這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很過分吧。”
    “過分？？怎麼會呢！那個家夥可是害您不淺啊，您沒砍了他已經是他祖宗八輩積德了！”
    李源之說的是大實話，放到任何一個帝王身上，都不會容許自己如此親近的人這樣謀害自己，欺騙自己。
    “不，是我害他在先。”
    闌千夙低頭輕歎，罷了，希望這些糟心的事，也隨著這一場冬雨，都散了。
    百裏冥陽第二天就知道了闌千夙要把夏琰送出宮的消息，下了朝就闖進闌千夙的書房，憋了好大的氣。
    “你是不是傻了！明天就是奉陽節，你在這個節骨眼兒把祭司的人選送出宮去，你再去湖裏撈一個去？我就想不明白了，夏琰哪裏不好，惹得你要把他送出宮裏去，你還記不記得你把人家接進宮的時候？成天圍在人家身邊跟個哈巴狗兒似得！你說你那廢材爹也沒像你這麼三心二意……”
    百裏冥陽突然噎住說不出話來了，低頭看到驀地撲上來抱住他的闌千夙，頓時臉色大變，“你……你這個臭小子！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子的頭上，我看你是……”
    “義父，對不起。”
    闌千夙埋頭趴在他肩頭，鼻子一抽一抽的。
    百裏冥陽再次愣住，嚴厲的眉目微微皺起，“你……你哭什麼？都這麼大了，罵你兩句就哭？當年你爹還不知道被我罵的有多慘。”
    “對不起，隻有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氣……”
    “說的好像你以前都聽我的似的，哼！”
    百裏冥陽低眸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卻在那雙噙著眼淚的瞳仁裏看到了熟悉的情緒。
    當年，有個人也這樣撲進他的懷裏，哭的一塌糊塗，兩張如此相似的臉漸漸重合，將他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如今，那人已經離開人世十幾年了……
    心中深埋的柔軟被不經意間觸動，百裏冥陽輕歎一聲，“算了，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我都知道，但是，你必須學會自己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是國君，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事情，即便現在有我，但我終有一天也會離開人世，那時你該怎麼辦？”
    “義父不會死。”
    “我又不是神仙。”百裏冥陽挑眉。
    “義父就是神仙……”
    看到這孩子執拗地跟他抬杠，百裏冥陽心裏也不是滋味，他若是神仙就好了，就能代替那個人守護這孩子一世無虞。
    “今年的奉陽節，我親自擔任祭司。”闌千夙突然說。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