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青竹書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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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書簡,自蔡倫造紙以來,這樣的文獻便少之又少,除了一些愛好收藏的名人雅士,幾乎不會再有什麼人懷舊到在竹簡上記錄事跡。
林楚辰顯然沒這樣的情調,那個大老粗有這會兒功夫早就泡酒館去了,就算是他祖上留下來的,有什麼特殊的價值,那也該被這敗家子賣出去才對。
而這卷書被棉線牢牢綁成一捆,灰落了厚厚一層,不知在林家書架上呆了多少年月,幸運的躲過多少次林敗家子的惦記。
花重明輕輕一拽,那腐朽的棉線很快脫落下來,竹簡“嘩啦啦”攤開,在燭火下閃爍著古舊又神秘的微光。
“啊!”端著鹽水的林二嫂剛走到門口,正撞上這一幕,嚇得她手裏的碗跌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重明,重明,你不能看那個!”
說著她慌慌張張跑上前去,一把奪過花重明手中的書簡,緊緊抱在懷裏,像抱著新生的胎兒一樣小心翼翼,嘴裏還不停的念叨著一句話:“過去的事不需要知道,過去的事不需要知道……”
花重明被這麼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知道是自己亂動人家東西不對,忙轉身作揖道:“重明給二嫂賠不是了,隻是這竹簡……”
“你不需要知道!重明,重明你答應嫂子,不準再碰它了,啊?”林二嫂抓住花重明的袖子就不放,快要幹死的魚一樣大口喘著粗氣,“不是嫂子小氣,不該知道的東西別好奇,聽到了?”
直到花重明賭咒發誓了第九遍,林二嫂才放下心來,把那竹簡按原樣放回去,對著它又是磕頭又是作揖,一大通禮行完了,這才驚魂未定的拉花重明出去,“走,去廚房喝鹽水,喝完了嫂子送你回家。”
夜裏的莫安城比白天要好玩很多,花重明不願意回家窩著,隻跟著林二嫂走到街心就把她打發走,花上幾個銅板買把瓜子,美滋滋的坐在戲園裏聽戲。
可這出戲太文,明明箭弩噴張都不帶動手的,讓年輕氣盛的花重明看的很無聊,一無聊就拉邊上同樣昏昏欲睡的小哥扯皮,扯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下子讓那小哥振奮起來。
“我說這位公子,你這麼有趣一個人,怎麼還被嫂子趕出來了?”
“還不是不想讓我動她家藏貨。”說起這個花重明很是氣憤,“我看那是個寶貝,沒準兒是從哪個墓子裏扒出來的,值錢的很!”
“這麼說她是怕你吞了寶貝?那你怎麼不直接揭穿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麼。”
花重明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那人肩膀,又無奈的歎口氣道:“可惜當時沒想那麼多,都答應人家不問這事了,再提是不是有點不仗義?”
“那有什麼,這樣好了,你給我買一把酥糖,我把你背進他家窗子裏去,你想要自己動手拿唄!”
花重明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年輕人一番,拉長語氣問道:“這位兄台,你——叫什麼名字?”
提起這個年輕人警惕起來,說出個一聽就是信口瞎掰的名字:“張十七,公子,難不成咱們是同行?”
花重明趕緊點頭,深情的握住他的手猛晃:“仗勢欺人大哥,小的重八,剛幹這個,沒經驗又沒本事,還請前輩多多照顧才是!”
兄弟倆互相吐了吐這些年的苦水,仗勢欺人同誌才想起來剛答應重八同誌的事,二話不說背起他就往房頂上飛。
花重明輕功本來就爛,以這個速度飛簷走壁更是前所未有,剛在林家窗棱上落下,張十七就感覺他臉色不大對:“兄台,你這臉比黃瓜還綠呢,是不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上身了?”
花重明扶著老腰跳下來,擺擺手表示無所謂:“可能是膽嚇破了吧,回去縫縫就好,咱們看要緊的東西。”
張十七果然是老手,動作比貓還請輕,“呼”的打亮一隻火折子,湊到花重明身邊問道:“怎麼樣,貨還在嗎?”
花重明緊張的渾身冒汗,根本無暇搭理他的騷擾,在一堆典籍裏翻來翻去,終於翻出了那灰漬遍布的青竹書簡:“噓——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朝代的東西,能讓她寶貝成這樣。”
竹簡上一個字都沒有,花重明翻來覆去看了六七遍,又拉過來張十七讓他看:“是我眼睛有毛病嗎?怎麼什麼都沒寫?”
“重大哥,你不是眼睛有毛病,是這兒有毛病。”張十七戳了戳他腦袋,“哧”的一聲熄滅火折子,站起身來準備打道回府:“走吧,酥糖你照樣得買,我不能幹虧本生意。”
“不行,這東西一定不是這麼看的。”花重明牛脾氣上來了,硬拉過張十七要他想法子,可那廝一心隻想著酥糖,你推我拉了三四個來回,花重明突然被絆了一跤,正正碰倒牆角裏的青瓷瓶。
不出所料,瓶子打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顯得分外清脆,幸好張十七有經驗,一把拉過花重明鑽進櫃子,捂著他的嘴讓他別出聲。
睡眼惺忪的林楚辰提著燈推開門,見隻是個罐子打了,連收拾都懶得收拾就走出房去,一路發著牢騷罵那書房的耗子能成精。
聲音漸漸遠了,櫃子裏的張十七和花重明這才放心鑽出來,“怎麼樣,可以回去了吧?”
“字……有字了!”
聽花重明這麼一嚷,張十七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臭小子你不是幹這行的材料,回去種地吧!別在那和我打馬虎眼,你糊弄不了我!”
“真的,你看,真的有字!”
張十七“切”了一聲,又打亮隻火折子對準書簡,這一看不要緊,他一雙賊眼瞪的比燈籠還圓:“這、這……這怎麼可能!”
那翠色的書簡上不知何時濺上幾個血點,粘稠的血液順著竹簡紋路慢慢延伸開來,漸漸扭曲成一個個形狀詭異的空心文字。
張十七回頭看了眼紮在花重明手心的青瓷瓶碎片,又看看浸了他鮮血的竹片,頓時明白過來:“這書簡上做過手腳,你仔細看竹片上的紋路,絕不是天然形成……你看像不像一張張刻意做出來的浮雕?隻有血流進這些錯綜複雜的小凹槽,才能繪製出文字的形狀。”
書簡上的字隻現出一小半,花重明傷口的血卻已經止住,這下張十七發揚起了江湖精神,撿起一片碎瓷劃破手掌,讓從傷口流出的血一滴滴滾落在竹簡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竹簡好像認主一般,同樣是血,從張十七身上流出的剛剛落在竹簡上就凝成一團,根本無法蔓延開來。
這下花重明想通了,為什麼明明是看不見字的書簡,林二嫂卻防他防的這麼誇張,這普天之下,青竹書簡似乎就認他一個!
而這上麵寫的,估計也就隻有他一個中原人能看懂。
“小兄弟,這寫的都是什麼?你認得嗎?”
“這是圖金文。”花重明低聲答道:“一個很久以前就被驅逐出中原的民族。暮雪境你知道吧?住在暮雪境的都是當年那場屠殺中幸存的圖金人,在中原他們的地位很低,所以幾乎沒什麼外族人能讀懂他們的文字。”
直到現在花重明才徹底相信自己就是暮雪境的住民,也知道了為什麼父親從小就教給他這些生活中完全用不到的文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看到這些。
書卷裏寫的是一段從未被任何中原人所提起的曆史,這一切對花重明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別裝,你知道裏麵寫的什麼意思不?”
“張兄,我讀的書不多,我問問你,從第一冊可以用史料證明的記載追溯到現在,是不是有一段空白的曆史?”
張十七想了想,點頭讚同:“沒錯,暮雪境似乎就是突然間出現在疆域上的,沒有任何史料提起過它的起源。”
花重明背上開始冒冷汗,一把將書卷揣在懷裏,“我要去找白澤,張兄,刑部大牢,你敢不敢進?”
“白澤?”張十七腿一軟向後退幾步,一把將花重明摔倒在地,衝著樓下就大聲嚷嚷:“來人啊,這有人要劫獄啦!來人!我是第一個發現的……”
還沒等他喊完,花重明心一黑抄起一個花瓶就往他後腦勺砸去,眼看林家的人就要往上跑,他慌忙將昏迷的張十七立起來擋住門,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窗邊,這節骨眼上也顧不得樓有多高,直接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