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一霖一怔，麵上一喜，笑嘻嘻道：“想是想過，隻不過，現下我輕功尚未練好，實在沒有工夫說這個。淩哥哥若是哪日得了空兒，便教我禦蛇之術罷。”
    淩昭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一味死守，疲於奔命，終有力竭之時。而力竭之時，便是殞命之刻。天下間最好的防守，莫過於反擊。而最好的反擊，莫過於令其不戰而退。”
    鍾一霖哦了一聲，麵上似懂非懂。
    淩昭微微一笑，看向鍾一霖，輕聲道：“你可知曉，我為何每日裏都會與你講解蛇的常識？而且，還要在夜裏休息之前檢查你的記誦情況？”
    鍾一霖一怔，奇道：“難道……與退蛇之法有關？”
    淩昭淡淡一笑，勾唇道：“你要克敵製勝，自然要先知道對方的武功路數。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當你的對手是蛇時，亦不例外。我之前所講的東西中，便有這製勝之法，退敵之策。你不妨先自己想想。”
    鍾一霖心下慶幸，伸手拍拍胸脯，笑嘻嘻道：“幸好之前我有好好記誦，不然，現下可要花費大力氣啦。常言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果是不假。”
    淩昭微微一笑，啟唇道：“不錯。就如欠賬還錢，天經地義。有些事情，是賴不掉的，總有一日，它會自己找上門來，或者今日，或者明日。”說罷，自袖中抽出一柄長劍。
    鍾一霖眼前一亮，細細一瞧，但見銀色劍身，銀色劍柄，三尺三寸長，兩指左右寬，寒光閃閃，砭人肌膚，削鐵如泥，鋒利異常。
    鍾一霖伸手摸了一把，立時打了個激靈，心中暗暗奇怪，笑道：“淩哥哥，這劍有什麼古怪麼？為何如此寒涼？”
    淩昭淡淡一笑，啟唇道：“此劍名為冷月，通體銀白，冰涼如夜，可說是一把絕世利劍。乃是祖師婆婆去北疆時得回來的，放在萬蛇穀中幾近百年。此劍一旦飲血，會迅速暈成黃色，直如天上冷月。三日之後，暈黃方可褪去。”
    鍾一霖不以為意，暗暗撇了撇嘴，忖道：“嘿嘿，哪裏有這般奇怪的劍？多半是這姓淩的胡言亂語。”口中隻道：“那淩哥哥今日為何將它帶了出來？”
    冷月反射著陽光，照得人眼睛生疼。淩昭眯了眯眼，解釋道：“此劍與素心劍法相和，更能將素心劍法的威力發揮出來。帶它出來，便是希望你能領會素心劍法的深奧精微。”說著，展開身形，舞了起來。
    但見其靈動輕盈，猶如謫仙，出塵飄然，華美高貴。手中的銀劍更是舞得如同一樹梨花，粉白璀璨，讓人眼花繚亂，但卻招招可見。淩昭長得俊美，輕身功夫又是絕佳，加之絕世利劍，三者相合，渾然一體。
    鍾一霖怔怔地立在原地，竟自看得癡了。
    舞畢，鍾一霖仍舊呆呆地盯著前方，腦中則是淩昭俊逸的身影，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慨歎道：“淩哥哥，你舞得真是太好看啦。”
    淩昭微微皺眉，正色道：“那劍招你可看清了？”
    鍾一霖隻顧去看淩昭，卻是忘了淩昭舞劍的真正意圖，不禁麵上一紅，低聲道：“淩哥哥，你舞得太快啦……我……我沒看清……”
    淩昭皺了皺眉，揮動銀劍，再次舞了起來。
    鍾一霖不敢怠慢，當下凝神細瞧，盯著淩昭的每一招、每一式。隻覺這素心劍法路數奇特，詭異十分，深奧精妙，奇招迭出。他心中敬佩，自然看得更加專注，隻覺天底下再高妙的劍法，在此劍法下也要相形見絀。
    “淩哥哥，祖師婆婆當真是天下第一奇女子！能夠創製出如此精深奧妙的劍法，實是讓人望洋興歎。”
    淩昭點了點頭，輕歎道：“是啊。祖師婆婆的武功修為直臻化境。就男子而言，已是少有人及，更何況是一女子，更加讓人敬仰欽慕。”
    自此之後，鍾一霖每日都來湖心島練習素心劍法，淩昭則在一旁指導。
    鍾一霖心思靈敏，悟性極高，往往淩昭講上一遍，他便能一絲不差地舞了下來。縱是極難的招式，也決計不出三遍。因對祖師婆婆的欽佩，以及與淩昭爭勝的急切心意，練習時自然更加賣力，甚至夢中也在不停地練劍。
    三個月後，素心劍法教授完畢，鍾一霖能夠順暢地將素心劍法舞將下來。便在此時，鍾一霖停止了輕身功夫的練習，轉而學起了素心拳法。如之前一般，他每日都會抽出一段工夫練習素心劍法，之後則用來學習素心拳法。
    短短兩個月內，鍾一霖便將素心劍法也練得純熟。同時，因素心拳法與素心劍法一脈相承，鍾一霖學起素心拳法來，自是得心應手，如魚得水。不但在兩個月裏將整套拳法學完，而且還打得有模有樣，頗有些大家風範。
    歲月如梭，轉眼一年。
    鍾一霖武學上的精進是顯而易見的，不僅淩昭很是滿意，便連謝家姊妹也大呼怪哉，奇道：“真沒想到，這鍾小子竟然是個練武奇才！”
    而最令鍾一霖得意的，莫過於他自己摸索出的禦蛇之術了。他從蛇的生活習性、性格特點、攻擊手段等入手，總結出了相應的控敵之法。當然，也離不開淩昭與謝家姊妹的點撥、提醒。至此，鍾一霖再不怕蛇。
    這日，鍾一霖照例來到湖心島上。比武過招之前，鍾一霖滿臉得意，笑嘻嘻道：“淩哥哥，你猜今次多少招後方見勝敗？”
    淩昭微微皺眉，暗歎口氣，心道：“真正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看來，這孩子驕傲自大的病灶又犯了。現下讓他吃個虧，長個教訓，許是好事，也未可知。”想著，暗暗打定了主意。
    鍾一霖見其並不言語，心下冷哼一聲，暗道：“哼，這姓淩的從來沒個好臉色，想必是我武功精進，他心下不悅。現下算得什麼，日後還要你好看！”
    淩昭瞥了鍾一霖一眼，淡淡道：“你以為呢？”
    鍾一霖勾唇一笑，眼珠子一轉，掰著手指頭，嘿嘿道：“我記得，上次是八十三招，上上次是五十六招，上上上次是三十二招……如此算來，今次應在百招開外。淩哥哥，你說呢？”
    淩昭雙眉微軒，冷笑一聲，道：“小心了！”說著，右拳斜上揮出，直擊鍾一霖的麵門，卻是一招“仰麵摘月”，出手如電，氣勢如虹。鍾一霖心下大驚，當即矮頭避過，同時伸左臂格擋，架開淩昭的右拳。
    甫一相接，鍾一霖心下便是一緊，隻覺左臂隱隱發麻，手腕劇痛無比。
    “接下來，你可要留心了！”淩昭口中說著，左掌斜刺裏劈出，竟奔鍾一霖胸口，卻是一招“開門迎客”。鍾一霖雙目一凜，身子向後一傾，使一招“鐵板橋”，勉強避了開去。
    “最後一招，看清了！”說著，淩昭雙掌齊飛，化作無數掌影，徑向鍾一霖胸前逼近，卻是一招“萬蝶齊舞”，講究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虛實相生，隨心而轉。鍾一霖心下大驚，不知如何應對，隻得不斷地閃避。
    正要縱身後躍，忽覺胸前一痛，已被淩昭點了穴道，一時間動彈不得。
    淩昭皺了皺眉，淡聲道：“你知錯了麼？”
    鍾一霖一怔，張了張口，沒有言聲。
    平日裏，這些招式早已爛熟於胸，誰知，今日卻是屢屢遇險。心動電轉間，鍾一霖明白了淩昭的意圖，又羞又惱道：“淩哥哥，我知錯了。我不該妄自尊大，驕傲自滿。須知強中自有強中手，隻有勤學苦練，方能有所進益。”
    淩昭點了點頭，淡笑道：“不錯，武學沒有真正的頂峰，隻有謙虛謹慎，方能不斷精進。常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有經常勉勵自己，方是真正知錯。你可知，適才為何不到三招便敗落？”
    鍾一霖凝眉細思，正色道：“想是之前的比武，淩哥哥有意相讓。而且，之前對招，單隻素心劍法或者素心拳法，從未將二者靈活運用，貫通自如。”
    淩昭輕笑一聲，勾唇道：“不錯，你需將二者融會貫通，而非僵硬死板。說到底，仍是練習不足，加之對敵經驗匱乏。日後不可自滿，還要勤加練習。”
    鍾一霖麵上一紅，心中暗暗抱怨，“分明是你想要我出醜，現下還來怪我？”口中卻道：“淩哥哥，我今後定當好好練習，決計不會如同今日這般。”
    淩昭點了點頭，淡笑道：“適才可覺出有何異常沒有？”
    鍾一霖回憶一下，皺眉道：“淩哥哥，你的力氣好似比平日裏大出很多。我格擋之時，隻覺被重錘擊中一般，手臂發麻，腕部劇痛。卻不知這是為何？”
    淩昭微微一笑，勾唇道：“往日裏，我並未運用內力，方才卻將內力貫於雙手，力道自是不同。真正的高手，也許招式並不出奇，但內力定然深厚。”
    鍾一霖心下羨慕，暗道：“原來如此。哼，這姓淩的隻教我外功，卻不教我內功。”麵上卻可憐兮兮，期待道：“淩哥哥，你教我修煉內功，好不好？”
    淩昭點了點頭，輕笑一聲，勾唇道：“我原本是要教你內功，不過，明日便是十月了，屆時我要出穀一趟。待我回來之後，你便同我一起修習內功。”
    鍾一霖麵上一喜，笑吟吟道：“多謝淩哥哥。”心中暗喜：“嘿嘿，姓淩的，你好日子總算到頭啦。”轉念一想，又覺奇怪，皺眉道：“淩哥哥，你出穀作甚麼？啊，是了，要去草廬中等淩叔。不過，淩叔若要回來，會直接回穀中的罷？”
    淩昭微微皺眉，雙目一黯，輕聲道：“是啊，淩叔若要回來，定會直接到萬蛇穀的。隻不過，他之前經常帶我去草廬中小住，我早已習慣了。”
    鍾一霖暗暗撇嘴，心道：“這姓淩的對淩叔倒是好得很。”麵上嘻嘻一笑，伸手抓住淩昭的胳膊，勾唇道：“淩哥哥不必擔心，淩叔定會平安歸來。”
    淩昭淡淡一笑，輕聲道：“但願如此。”
    鍾一霖眼珠子一轉，搖了搖淩昭的胳膊，笑嘻嘻道：“淩哥哥，我想與你說件事情，不知你允是不允？”說著，一動不動地盯著淩昭，目含期待。
    淩昭挑了挑眉，微笑道：“你先說說看。”
    鍾一霖嘿嘿一笑，諂媚道：“淩哥哥，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出穀啊？你想，晴兒姊姊與秋兒姊姊都會出穀遊玩，到時穀中隻我一人，卻有什麼意思？”
    淩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輕笑一聲，勾唇道：“說的也是。不如這樣，你到時便同我一起。不過，卻有一宗，倘若你做不到，出穀之事，再別談起。”
    鍾一霖雙目一亮，一把抱住淩昭的腰，笑嘻嘻道：“淩哥哥放心，慢說是一宗，便是百宗，千宗，我也應了。淩哥哥快說，快說。”
    淩昭心下失笑，伸手摸摸鍾一霖發頂，勾唇道：“你這性子最愛惹事，人在穀內，還沒什麼，倘若出穀，定要招惹是非。我要你收斂一些，如何？”
    鍾一霖嘻嘻一笑，點了點頭，勾唇道：“自然使得。淩哥哥，到時我一定乖乖的，絕不惹事就是。再者說了，有淩哥哥看著，還能出什麼事兒？”
    淩昭搖了搖頭，輕歎一聲，笑道：“但願如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