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你二位想不想做個交易？”
    鍾一霖嗤笑一聲，低聲道：“你覺得我們有做交易的必要麼？你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麼與我二人交易？我要殺了你，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墨玉勾唇一笑，自信道：“你們擅闖金府，不會是過來遊玩的罷？我可為你們提供掩護，也可告知你們金府的布局。想來，你們總不如我對金府熟悉罷？”
    鍾一霖皺了皺眉，突然間，撲哧一聲笑了，回頭望向淩昭，勾唇道：“淩哥哥，你瞧見了沒有？今日竟還碰到一個討價還價的好手。”
    見淩昭微微點頭，鍾一霖複又看向墨玉，笑道：“好，成交。且先說說，你究竟想得到什麼？若是對我二人大感興趣，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墨玉麵上一紅，諷刺道：“放心，我對被壓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若是你旁邊的這位，倒是可以考慮一下。”說著，打量了淩昭一眼，目中現出一絲興味。
    鍾一霖怒不可遏，身子一晃，已將淩昭緊緊擋在身後，好似護住幼崽的母雞，冷笑道：“告訴你，不要打淩哥哥的主意。他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墨玉吃吃一笑，挑眉道：“噯喲，老羞成怒啦。哈哈，不過是開個玩笑，哪裏便當了真？放心，我對你們兩個都沒興趣，我隻對交易感興趣。”
    淩昭心下好笑，鍾一霖墨玉話中的諷刺聽而不聞，卻將重點當作了第二句。當下勾唇一笑，伸手握住鍾一霖的手，笑道：“放心，我心裏隻霖兒一人。”
    鍾一霖心中一暖，當下得意一笑，高抬下巴道：“嘿嘿，瞧見了沒有？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啦。說罷，你目的何在，又要我們作些什麼？”
    墨玉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殺了金大彪叔侄。”
    二人心中一驚，隻覺墨玉的眸子黑得嚇人，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清明，隻盛滿了仇恨，怨怒，瘋狂，似乎能點燃一切，也能毀掉一切。
    “這件事對你二人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難如登天。隻要你們幫我做成這件事情，要我作甚麼，我都樂意。便是這具殘破不堪的身子，亦無所謂。”
    二人一怔，“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問完又覺可笑。
    金大彪二人，助紂為虐，作惡多端，害得萬千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更有甚者，慘死街頭。二人縱被千刀萬剮，死上百次千次，也是不冤的。
    墨玉雙眉一挑，冷笑道：“我自然要殺了他們，他們毀了我的家，也毀了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災？笑話，簡直是一個笑話！”
    “嘿嘿，我爹娘一生行善積德，最終卻落得什麼？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啊！而我，還得每日裏笑臉相迎，伺候這兩個害死我爹娘的仇人，嘿嘿……”
    二人心中一震，道：“你放心，我們定會幫你。”
    鍾一霖暗罵幾聲，怒道：“這金大彪叔侄兩個，早就該死，今日我二人便替天行道，將這兩個禍害除去。讓他們知道，自作孽，不可活。”
    淩昭搖了搖頭，沉吟道：“這金大彪兩個視財如命，過慣了揮金如土的日子，倘若一日之間一無所有，怕是會比殺了他們，更能折磨這兩人。”
    鍾一霖一怔，撫掌笑道：“妙極，妙極！倘若令他兩個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當真要比殺了他們更加令他二人難以忍受。哈哈，淩哥哥果真好計策！”
    墨玉一怔，點頭道：“依你二人所言便是。”
    淩昭微微一笑，溫聲道：“不過，辦成此事，還需尊駕的協助。我二人初來乍到，對金府並不熟悉，不知煙草藏在何處，倒要向尊駕請教一番。”
    聽到“尊駕”二字，墨玉突然紅了臉，低聲道：“什麼尊駕不尊駕的，我叫墨玉，你們隻管叫我名字便是。你……你二人卻叫什麼？”
    淩昭二人說了名姓，突然想起王元吉來，問道：“不知今日府中來的這人什麼來曆？他與波納馬交情有多深？是否經常來麼？”
    墨玉見麵上嚴肅起來，正色道：“聽說，這個王胖子來頭不小，每次來時都風風光光的……他第一次來，是在一年前。一年間，共計來了八九回。”
    二人對視一眼，暗道：“一年前？不正是西山起義開始的時候？也正是夷兵進犯之時？是巧合，還是……倘若這三者有著什麼相幹，豈非太也可怕？”
    鍾一霖心下一冷，皺眉道：“他來的時候，都是波納馬在的時候麼？”
    墨玉皺眉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錯。每次他來，波納馬都在。之前還不覺得，現下想起，好似這王胖子前來，就是為了見波納馬。”
    淩昭皺了皺眉，沉吟道：“那你可知，王胖子前來，所為何事？每次都說些什麼？”
    墨玉搖了搖頭，啟唇道：“宴飲之時，有專人看守，旁人想要偷聽，卻是沒可能的。而且，隻待上菜完畢，獻舞結束，便將仆人斥退，瞧上去很是神秘。”
    鍾一霖嗤笑一聲，勾唇道：“這裏麵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對了，你能將我二人帶入殿內麼？隻要做到這個，替你報仇雪恨，不在話下。”
    墨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肯定道：“這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能不能留下來，聽到王胖子等人談話，我卻不能保證了。”說著，皺了皺眉。
    鍾一霖擺了擺手，笑嘻嘻道：“隻要你將我二人帶入殿去，一切便萬事大吉。餘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啦，事不宜遲，趕緊行動罷。”
    話音方落，忽聽遠處傳來腳步聲響。三人心中一凜，轉身望去，卻見一對銀衫男子列隊而行，手中皆都捧著黑底楠木的托盤。
    墨玉勾唇一笑，道：“機會來了。”
    說著，三人徑向眾人走去。未到近前，墨玉清了清嗓子。眾人聽罷，全都停了下來，回身一轉，見是墨玉，趕忙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站好。
    墨玉隨手指了兩人，道：“你二人隨我過來一下。”
    兩名男子有些為難，看了托盤一眼，“這……”
    墨玉對鍾一霖二人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你兩個替換了他們，可得小心著點。倘若出了岔子，回來仔細身上的皮。去罷，別耽擱了工夫。”
    二人點頭稱是，接過黑色托盤，隨著眾人迤邐而去。鍾一霖回頭瞧了墨玉一眼，暗暗笑道：“嘿嘿，沒成想，這渾小子還真是個人物！”
    過不多時，來至殿外。守衛瞧也不瞧，直接閃到兩側，讓出一條道來。一行人便魚貫而入，鍾一霖二人混在人叢，自是沒人留意，順利地進入殿內。
    隻見殿內擺放著一張三丈長、半丈寬的紅木雕花桌，上列各種山珍海味，堆得小山一般，但隻五人坐於桌前。五人身後，各有一個美貌婢女殷勤伺候。
    主位上自然是波納馬，意氣風發，笑容滿麵。左手邊是金有財、金大彪，紅光點點，醉意濃濃。右手邊則是兩個陌生的男子，皆著官服，威風凜凜。
    一個四十多歲，圓臉，沒下巴，唇上蓄著兩綹八字胡，黑亮油光，長得卻是白胖肥大，將軍肚子向外腆著，仿似六月懷胎的婦人，看起來甚是可笑。
    另一個五十多歲，又矮又瘦，卻是生就一張驢臉，頜下三撇山羊胡子，滿臉的諂媚之笑，一雙吊三角眼，滴溜溜地亂轉，一看便知是個狡詐滑頭。
    淩昭二人心思靈敏，瞧著眾人上菜的樣子，便也依樣畫葫蘆，將菜肴擺好之後，捧著托盤站到桌子兩側，微微低垂著頭，但餘光卻是細細地打量著五人。
    少頃，波納馬站起身來，端著酒杯，對著白胖子笑道：“王大人，此事可是全仗著你老。若非有你，當真要愁煞在下啦。來，在下敬王大人一杯！請！”
    白胖子趕忙還禮，笑道：“侯爺實在客氣。這等小事，本是小人之責。不過，既然侯爺看得起小人，那小人也就不推辭了。請！”說完，一飲而盡。
    二人明白過來，這個白胖子就是禮部尚書王元吉。但餘光一轉，旁邊的瘦子又是誰呢？二人所說的“此事”，又是指的什麼？是不是科舉選拔之事？
    正自想著，忽聽波納馬笑道：“王大人，今次科舉，可發現什麼人才沒有？”
    王元吉向身旁的瘦子使了個眼色，那瘦子趕忙掏出一本書冊，躬身彎腰，雙手捧上，笑道：“大人已將此次參加科舉之人，分門別類列好，還請侯爺過目。”
    波納馬拿過書冊，隻見藍色封皮上寫著三個大字：道德經。掀開之後，卻是一個個名字，共“有才無德”“有德無才”“有才有德”“無才無德”四類。
    之後，粗略地記載著其人的背景身世。打了叉子的，自然代表名落孫山，標有紅勾的，自是代表榜上有名。一行行羅列下來，分類嚴整，一目了然。
    波納馬匆匆翻過，暗暗諷道：“這個王元吉，當真貪財好利，還想自學子手中套取財物。不過，此人越貪，便對我越有利。哼，天亡大朝，可是怨不得我了。”
    閱覽之後，見自己屬意之人都已打了紅勾，當下連連誇讚，道：“王大人心細如發，手段高超，當真是國之棟梁哪！佩服，佩服！”笑著將書冊給了瘦子。
    瘦子躬身接過，連聲道謝，“侯爺吩咐，大人如何敢不盡心盡力？唯恐辜負了侯爺的期望。現如今，大人的心也算是放下來了。”說著，將書冊重新收好。
    淩昭心中一驚，沒成想，這王元吉竟真的與波納馬狼狽為奸，串通一氣。如此一來，各地選拔上來的官員自然都在波納馬的掌控之中。
    也可以說，整個朝廷都被波納馬控製在手，任其捏圓揉扁。不出幾年，這大朝國便要向黎國主動稱臣，巴巴地將中原寶地拱手奉送，卻連仗都不用打了。
    想到此處，隻覺手腳發冷，過了片刻，定下神來，暗暗瞥了瘦子一眼，心道：“一定要想辦法將書冊弄到手才行。”如此想著，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鍾一霖也是看得雙眼冒火，心中暗罵不止，忖道：“這殺千刀的，吃裏爬外，賣國求榮，須得想法子一刀砍了。哼，今次碰到爺爺，有你們好受的！”
    正自思索，忽見金大彪拍了拍手，一時間，鼓樂齊鳴，歌舞齊上。五人推杯換盞，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好不熱鬧。淩昭二人見狀，也就不甚在意了。
    過不多時，一個美婢款款而來，走到金大彪身側，低聲說了幾句。
    金大彪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王元吉，笑道：“在下家有一寶，容顏天成，身姿窈窕。不敢說是天下第一，但岩城第一，卻也當得。”
    見王元吉雙目一亮，金大彪心中暗喜，繼續笑道：“正所謂：物盡其力，人盡其用。聽聞王大人有此雅癖，特意獻給大人，還請大人笑納。”說著，拍了拍手。
    抬頭瞧去，但見一群美婢擁一妖豔少年翩然而至。但見這少年眉目如畫，清婉雅麗，卻穿一身火紅色裙裳，魅惑絕倫。輕薄的紗衣之下，更是惹人遐思。
    令淩昭二人吃驚的，這少年不是旁人，卻是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