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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要被肖氏夫妻帶回肖家的那年他才十二歲,那天正是驚蟄,下雨,爺爺有說,驚蟄下雨,要冷到清明。
    爺爺不是邵要的親爺爺,隻是在他還記不起事的時候被爺爺在鄉下挨家挨戶送黃曆撿來的,據說那是春末夏初,那日,陽光很足,如若不然,他一小孩兒被人裹在布巾扔在玉米地裏,早操生好多次了。
    打記事起,他就跟著爺爺跑遍了臨近的好幾個縣城,爺爺每天每天身上捆著一大個布袋,裏麵裝點幹糧和幾十本小小的日曆,挨村挨戶給人送,說是送,實則是賣,雖然掙不到錢,但是也餓不死爺孫倆,一到吃飯時間,別人家的爹媽扯了滿嗓子的吼那誰家的娃回家吃飯,他和爺爺也就摸出布袋裏的幹糧,再找口井,不管冬夏,就著井裏的水,吃著冷硬的食物。
    日子過得苦不苦,與邵要而言,從未想過,因為他打記事起,就過的這種日子,有爺爺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是有一天,爺爺不大能走得動路了,坐在泥巴牆的院兒門前摸著邵要的腦門兒說:“孩子,東縣頭有個好人家,每天管你吃得飽飯,睡得著覺,你隻管聽話,東家讓你往東你莫要往西,爺爺早已是將死之人,生不帶啥來,死也帶不啥去,就是你……。”
    餘下的話,爺爺閉著眼睛,不說了。
    “爺爺不要小要了?”
    邵要那時滿腔的驚惶與失措,估計烙在他記憶裏,此生都將不忘。
    那時他還懂不得爺爺所說的死,隻知道,爺爺拉著他回房,無論邵要如何哭如何求,爺爺隻是閉了嘴巴不答話。
    第二日,爺爺那間破舊的土胚房裏進來了兩個穿戴富貴的一男一女,三十來歲,男的很高大,婦人很漂亮,邵要不知道什麼是漂亮,但這是看到婦人後,邵要腦子裏唯一能想到用來形容的詞。
    爺爺把邵要牽到他們麵前,任他們打量了好一會,先是那個男的,問了邵要幾個問題,邵要很害怕,躲到爺爺身後都是一一的答,婦人可能看出邵要的不安,從衣兜裏摸了幾顆糖遞給他。
    看到邵要沒有要接的意思,爺爺生氣的把他從身後扯了出來摁到那對夫婦跟前,大聲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不得縮頭縮腦。”
    這是爺爺頭一次做這麼凶的樣子吼他,這句話,也做了邵要一輩子的座佑銘,即便被欺負,即便是害怕,他都堂堂正正,挺了胸膛去迎接。
    後來,他是如何跟著肖氏夫婦走,爺爺又是如何決絕的推了他出門,他都選擇性的選擇了忘記,直到十多年後,再仔細去回想,已然是真的記不起,他才懊悔。
    那時,他才懂得,爺爺為他選的是一條生路。
    僅此而已。
    可是年少的他,對爺爺不是不生氣的,那時的他縱然願意陪著爺爺吃苦啃幹糧,可是哪裏會想得到,人生還有許多條路子任你去走,可是爺爺替他去想了,隻是結果如何,卻要邵要自已來譜寫,爺爺隻是為他鋪了另一條人生軌道。
    那時的肖媽媽雖然還年輕,卻因為生肖謹言難產的關係,早已不適合再次生育,而那時的肖謹言有輕微的自閉傾向,不去上學,不出家門,不和人交流,天天把自已關在房間不出來,即便對著父母話也不多,惹急了不順心了就扔東西,醫生建議肖氏夫妻再領養一個孩子,給肖謹言搭個伴,最好是能自已再生一個。
    那時的肖謹言的病情處在說嚴重不嚴重,說不嚴重又嚴重的階段,如上這個原因,邵要被帶到了肖家。
    那年肖謹言十五歲,即將參加中考,可不論肖爸爸肖媽媽磨破了嘴皮,他就是不去學校。
    來到肖家的第一天,肖媽媽領著邵要去了肖謹言的房間,被肖謹言無情的轟了出來,並且要他媽媽把邵要從家裏趕出去,他把房裏的所有東西往地上扔著吼說:“我不要別人踏進我家,我不要別人踏進我的房,你讓他滾出去!”
    伴隨著最後一句話而來的是一個杯子,正巧不巧的扔在邵要的腦門兒上,當時就血流如注,把肖媽媽嚇了個半死抱著也被嚇懵了的肖謹言尖叫不止,直到肖爸爸聽到動靜趕過來,幫邵要摁住了傷口送去了醫院,被縫了好幾針再帶回家來。
    肖謹言送邵要的第一份大禮,就是邵要腦門兒上永遠去不掉的一道疤。
    從醫院回來還未進肖家大門,邵要直覺性的想逃,他想回去找爺爺,可是路途太遙遠,他找不見路,那天晚上,他沒有再見到肖謹言,臨睡前,肖媽媽過來看了看他,幫肖謹言給他道了歉,一晚上,以淚洗麵,他把被子咬在嘴巴裏叫著爺爺,整夜無眠,那時的他,多麼希望第二天醒來,還在那間熟悉的土坯房,還能看到爺爺數著一本本的日曆。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得讓人難以忍受,就像再見到肖謹言,他有總難以言喻的恐懼,這種恐懼深植他的內心深處,一直伴他多年。
    在中考快要臨近的時候,肖謹言終於鬆口答應去學校,隻是,肖媽媽對邵要說:“小要跟哥哥一塊去。”
    邵要不知道學校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怎麼就突然多了個哥哥。
    這時肖謹言背著書包從樓上下來了,邵要眼尖,腦子未作出反應前,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腳稍稍後退了兩步,雖然邵要住進肖家已經好多天,可在家肖謹言都是幾乎不出門,邵要總能避開他,如今見到迎麵走來的小少年,邵要害怕得整個人都在微微打著顫,腦門兒上的傷口也冒也一陣陣的刺痛。
    肖謹言當然發現了邵要的這種回避,隻是受內心莫名其妙的一種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快感,讓他答應了母親的要求,重回學校上學,條件就是,麵前那個人得跟著他一塊去。
    此後的十年時間裏,邵要都生活在一種叫肖謹言的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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