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6 黑夜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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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如果奇境沒有欺騙,那現實世界就是虛假的了。不要隨便相信外麵傳來的聲音,它們會埋沒你到死。”右腦很嚴肅地抖了一下。
有時候真是不適應,這家夥時常插兩句,有時候又安靜的像個機器。
“也許在說實話呢?如果我不信,它就會出來了結了我?”我靜默地跟右腦爭辯。
“真是難以想象!這些想法居然是從我的身體裏蹦出來的!你完全沒能好好發掘我的能力,”右腦哀嚎著抱怨,我似乎看到他蜷縮了一下,然後抖啊抖,抖啊抖,整一個苦大深仇的模樣,“我可是相當高端的!”他得出結論。
就常理來說,他是我的右腦,而他現在告訴我他是個強大的雛兒,這會讓我認為我潛意識裏是個自戀的笨蛋。
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感到疑惑。
“嘴巴怎麼這麼安靜?”
“在旁人麵前他不敢囂張,要是什麼都說出來,你早被關押進精神病院了。”
“也對,安靜時挺好的。”
黑雨下得沒有盡頭,還好我手上有夏小陸的雨傘。對了,夏小陸……
他走在我前麵,一直沒有回頭,也沒有轉彎,我隻能一直跟著他,一直跟著,總不會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吧,奇境玩我麼?
真想現在就到他家門口。
“唰——嘭”
“……”
“啊,到家了,進去吧。”夏小陸直接拉開突然出現的門,在門關換了雙鞋,又徑直走了進去。
“……”
我感覺膝蓋有點顫抖,身子也有點軟。雖然剛才那一幕很快,但是右腦自主回放了一遍慢動作版,我看到那扇門,就是麵前這扇,從不知哪個拐角“唰“的一下狂奔而來,在我們麵前一刹車就站住了,他現在看起來一動不動,但是我知道這絕逼是個活的。
“所有東西都這麼……這要怎麼分辨活物?”我問右腦。
“荷爾蒙。動物會有荷爾蒙,植物有生命力,隻是你看不到,其他的要當成不同物類種,但多數也是活物。”
“沒法交流?”
”不能。隻有同一物類種才能交流。“
“不可能吧……“
“萬物都是由誇克組成的。人類也好,飛禽走獸也好,都隻是一塊肉,但是仍然具有活性可以交流,這隻是因為它們的結構類似罷了。所謂你悉知的世界,不過是宇宙裏一點塵埃。在認識範圍內的事物,不過微乎一二。”不知何時思考過這等深奧的問題,右腦談說著那些匪疑所思的言論,我漠然不辨。
門裏有人叫喚了一聲,打斷了右腦的思緒,眼前的門也隨著開關的餘力擺動了幾下,搖晃著軀幹好像在做邀請。
歎了口氣,看了一眼門,頓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門關有些暗,我考慮著要不要也換雙鞋,往鞋架瞟了一眼,那裏隻剩一雙女式拖鞋,上麵還點綴著粉色的小花。眼睛適應了冷色調,突然出現此萌妹之物,粉嫩鮮活得有點刺激。
但是夏小陸從未提過自己有女朋友,那這是——
“阿遠,”夏小陸從屋裏探出個腦袋,看著我,笑了笑,“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說完又轉身回了房。
門關往前是一條狹窄的通道,走幾步才到裏屋,客廳兼飯廳用,擺著白色餐桌椅,斜對著著的矮木櫃上立著老式電視機,電視對著一排亞麻沙發,看起來有點舊了,再往裏麵就是兩間臥房,一間廁所,一個小廚房。
屋裏被打理的幹淨整潔,很難相信這間屋子沒有女主人。
我站在客廳,夏小陸丟來一條毛巾就回臥房折騰去了,既然在他眼中是剛認識的人,那也自然得表現出禮貌而拘束的樣子,我沒有隨便走動,更沒有自己找地方坐下。
雖然跟夏小陸關係不錯,但我也隻來過這裏一次,隻是在客廳坐過,其他地方俱不熟悉。
並非故意作出陌生的姿態,對這裏,我一直隻算個陌生人。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大方的接納我,對於現在的我——一個普通的陌生人,難道僅僅是因為一個無法證明的名字就讓他相信我?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聯係隱約中存在,或者是有什麼原因讓他不顧後果急迫地留下我這個人,還是所謂奇境的運轉讓某些事發生得必然。我什麼都不知道,沒人能解答我的疑惑。不知為何存在,也就無法脫離。
我會以為這是個夢境,我隻是個瘋子,但是我並不害怕,本能地相信隻要在這裏徘徊我就不會受到傷害,我的保護神會引導我,終能撥開迷霧,讓我得以解放。
夏小陸摟著一床被子和幾件衣物從房裏出來,又鑽到另一個房去來回折騰。等他兩手空空的出來時,我還在原地站著沒動。
“怎麼不坐?不用太拘束了。”他像個長輩一樣有點客氣地說道,我隻好遵循他的旨意在沙發邊角處坐著,不知道這些日常的過程是不是奇境裏必經之事。
夏小陸端來一杯熱茶,水汽朦朧著飄起散開,模糊了他五官分明的麵孔,我低頭看到他細長的手指平穩握著杯把,杯中茶水向外圈不斷擴散波紋,水裏隻有一個人的影子。
一滴水珠從上麵滴落進水圈中央,水麵像被一種沉重物隔空壓製住了,隨著最後一圈波瀾打在杯沿,一切歸於安寧,水麵成鏡,投映出兩張不同的臉。夏小陸微張著嘴。
“啊呀,抱歉。”
我微為一抬頭就恰好與他對視了,相隔僅幾公分距離,他身上溫暖濕熱,眼裏卻籠罩飄浮著一股迷蒙混沌之氣,轉瞬便恢複原樣,多了一絲清明。又一滴水從他的一縷額發滑落,打在我右手手背上。
不知怎麼就想起銀辛,但終歸不一樣。銀辛比他冷清,比他真實。這個人卻是融入了奇境之中,難分真假。
“我再去換一杯水,忙活了半天頭發還沒幹呐……還有,剛才收拾好了你睡的房間,”他握著杯子往廚房走,米色睡衣包裹的身子留下一個懶倦的背影,緩緩的聲音飄來,“你睡靠裏的那間房,如果有什麼行李……你有沒有行李要到哪兒拿?”
“沒。”
“嗯。洗漱用具可以明天再買,你先用我的,睡衣褲放在房間裏了,你累了的話先進房休息。”水柱擊打在杯壁發出清亮的響聲。
“嗯……”我站起身往裏麵那間房走近,房門掩著,在房前站定,旁邊伸來一隻手替我推門,轉頭看到夏小陸站在旁邊,一臉平淡地看著我,另一隻手拿著先前的茶杯,茶水還在冒熱氣。
他拿起杯子貼近我,暗紅的嘴唇對著熱氣連吹幾口,杯子慢慢又靠近我的下唇,水汽熏得我有些發燒,不知要做何反應,頭自然而然地往後退,他卻快一步側身開門進去,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茶水,嘴角撇著戲虐的笑,提了提眉角。
“你要水嗎?”“啪”一聲反手打開燈,明晃晃的吸頂燈把房間照亮了。
“……”
“今晚你睡這裏。”
床上有幾件睡衣,一個枕頭,被子胡亂疊在枕頭旁邊。
夏小陸從睡衣下麵勾出一條內褲,上下瞟了我一眼,勾著嘴角。“內褲要換嗎?沒有新的了。”我接住飛來的鮮綠色雙T,想象自己穿上身的樣子。NND他在耍我嗎!
“不用了。”
“好吧,好像停水了,可能沒法洗澡。我就睡你旁邊房,有事敲門,沒事就乖乖休息。行?”
“嗯,知道了。”總感覺被人當成了小孩兒。他對著我笑笑,走過來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肩,就順手關門出去了。
房間裏空蕩蕩的,肯定沒放貴重物品,他還沒那麼信任我。床頭櫃上的立式相框裏插了一張照片,家庭照裏隻有夏小陸的臉顯出,其他人像被奇怪的反光遮住,無論怎麼變換角度都看不清楚。櫃腳掉落一張紙片,我彎腰撿起掃了一眼:
四級單詞卡、《奈良美智DrawingFile》、《飛鳥集》、蘋果、巧克力、紅棗餅幹、素描本、鉛筆若幹
字小巧秀氣,方方正正碼在紙上,排列得很有藝術感。大概就是一份購物單手抄,可能隻是垃圾。我把紙片壓在相框底下。
房裏隻有書桌椅,桌子上橫列幾本書,專業書、詞典、通俗讀物,一個筆筒。靠門一個衣櫃,我想象了一下滿格不同花色的雙T,像冰激淩,像馬卡龍,像麻將,像彩虹……想象了一下……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低頭就是寬大的床,坐在床邊試了試彈性,正對著被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淡紫色窗簾陪白色床單,極淡雅的配色。我看著窗簾發呆,不由自主想要拉開,手輕輕一劃窗簾就開了一半。
漆黑封住了外界,被墨滲滿的世界被窗戶玻璃隔開半米遠,房間裏的燈速閃兩秒就熄滅了,既沒有光也沒有融入黑暗,我看到窗欄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扭動了一下。
所有物體直線部位都開始隨意扭曲,沒有規律,愈漸失去控製般的激烈。奇境在移晃。
我感覺眼球快要爆炸,大腦裏旋轉而過紅藍黃三色的螺旋條,DAN片段實體化後擠滿了腦內空間。陣陣耳鳴好像封閉了感官,內心裏突然湧上的各種感情漸漸趨向絕望化,無法承受。
雜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充斥著整個大腦。有人在抽噎著、嚎啕……
我得堅強……怎麼能哭……
以後就可以在一起了……不要留我一個人……
我要好好地………………小聲地嘶喊……………………好好地……………閉著眼哭泣…………好好地……聲音漸低………活下去……沉默著絕望……………………朦朧得分不清是誰,又或者在哪裏,負麵感情快要壓垮我的精神,不斷勾拉出早已沉入汙流的雜質,一點點讓人悶絕,纏繞著灌滿體內,消融於黑暗,再慢慢向外擴散。
雙手接收來自他方的命令猛地拉開窗戶,從外麵吹來的強風及時清掃淨內界黑塵,大腦的壓力得到緩解,並未完全放鬆。
恢複意識時才發現我之前並沒閉眼,光線一瞬間覆蓋了瞳膜。靜謐無聲無息,萬物歸於平靜,沒有什麼變幻,隻是視線往暗色處聚集,緊閉的窗戶外,一雙黑亮的眼與我遠遠對視,水泥平台上站著一隻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