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綻蓮華 第六章 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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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很早就離開了我,所以有關師父的事情,我的記憶力並沒有留下多少大的空餘來儲存。因為我的師父是娘親的恩人,所以盡管她並沒有教會我多少東西,娘親也沒有讓我重新拜師。我的師父是個大美人兒,盡管不知為何,她的頭發是雪白的,可是她還是吸引了宮中絕大多數男子的目光。在我微薄的記憶裏,總是看見她抱著我時,被男弟子攔在路上告白。那些男子長什麼模樣,我已經記不清了,隻是他們手中的花香總是惹得我連連打噴嚏。
那個男人說,我的師父來找我的時候,已經身患絕症。隻有散掉功力,才能更好地療傷。於是,就便宜了我。不用苦練幾十年,就白白得到了這麼多的功力。他看著我的時候,眼中神色莫辯,似乎在惋惜當時這麼大的餡餅怎麼沒砸在他的腦門上。
在我九歲那年,師父自知活不了幾年,不想惹她唯一的徒兒——我傷心,於是,找了一個雨夜,留下一張紙條,粗略的收拾些東西,走了。
師父對我很好,她會在娘親責罰我時,不聲不響地替我頂了。有時,我窩在椅子上,抱著暖爐,癡癡看著她為我罰抄娘親布置的作業。她的眉目極淡,似乎要化在夜色中。冷淡的眉眼,被燭火無端映出一份暖意。深夜,她會抱著我,口中輕輕哼唱不知名的童謠:天邊一彎月牙兒,月牙兒淺淺,把天綴明……
這些娘親都不知道。我那時真不懂事,我總愛窩在娘親懷裏,不管上一天娘親如何責罰我,下一天,我都風雨無阻,跑到娘親房裏。
有一回,有使節來訪,照看我的侍女被喊去了幫忙。我偷偷溜出宮,不知不覺跑到了禁地。記起父親和娘親的叮囑:去哪裏玩也不能去禁地。我的好奇心不由得被鉤了起來。我在心裏說:拋一次硬幣。如果是正麵,我就回去;如果是反麵,那就是天意了。是反麵。我從小拋硬幣總是容易拋到反麵,這次也不例外。
我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人注意這裏,偷偷跑了進去。那是一個山洞,裏麵很幹燥,洞壁上閃閃發光的不知道是什麼。好像是寶石,五顏六色,很漂亮。我禁不住誘惑,挖了一塊下來。沒料到,在牆壁上五顏六色的石頭,到了我的手心一下子變得黑漆漆的,滾燙滾燙,似乎要把我的手都灼穿。我驚叫了一聲,連忙把它扔掉。
當夜,回到寢殿,我的手發紅,發熱,像一塊炭。娘親和爹爹沉著臉看著我,卻沒有罵我。我不知道,原來那是火神祝融的墓。祝融在被黃帝殺死後,他的部下把他的屍骨收集在一個山洞裏,養了許多神獸守護。可是山洞這麼小,諸多神獸擠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產生矛盾,再說,萬一有外敵入侵,洞小也施展不開手腳。於是,它們化作寶石,附在洞壁上。進洞的人如果起了貪念,挖下寶石,就會被神獸一口吞掉。我僥幸,小時得了多年功力。那神獸見我年紀小,功力卻深厚,一時下不定決心,猶豫了。他的本命真氣燒得我手痛,虧得我扔的快,否則怕是連命都沒有了。我雖然僥幸撿了一條命,可手被灼傷,需要雪蓮子和十裏花磨成藥來敷。雪蓮子雖然難得,可清瑤宮裏卻儲了不少。十裏花隨緣,隻有在立冬時的十裏冰原上才會長。且無葉無根,花開半日,受不得一點熱氣,否則就會枯萎。隻有常年居住在冰原上的人才能摘下,根本沒有辦法帶到清瑤宮。
“要不我帶她去冰原瞧瞧?”娘親心疼我的傷,問道。
爹爹搖了搖頭,“離立冬還早著呢?再說,你們又碰不得十裏花,怎麼敷?”
不聲不響的師父開口了,“我有十裏花。”一石激起千層浪。娘親立刻跪倒在地上,“恩人,請救救小女,求求你了,恩人。”爹爹歎了口氣,“多謝恩人,隻是恩人的病拖不得,如果不盡快服藥,怕是……”意思就是,她等不得,我倒是等得。我咬緊唇,沒有說話。娘親緊緊盯了爹爹一眼,在冰冷的地磚上磕起頭來,一下又一下,血絲染紅了青色的水磨方磚。我第一次恨極了師父。
最後,師父把我的手浸在寒冰池的水裏,用十裏花和冰蓮子為我敷了。
傷好後,我沒有顧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她,跑到了娘親的房間,一下一下地拍著門。大夫說,沒什麼大礙。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安心的暈了過去。
醒來,我又看見了眉眼冷淡,像要化開的師父。她見我醒了,冰冷的眉眼彎了彎,欲開口說些什麼。我推開她,“你害我娘,我討厭你,你滾。”她原本溫潤的眉眼一下子慘白,手腕處的青筋曆曆可見。爹爹從門外衝進來,甩了我一巴掌,“逆女!”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他伸手,還想打我,卻被師父攔住了。
後來,直到師父離開,我都沒有再好好和她說過一句話。直到見到那張字條,我才清醒,徹骨的疼痛。再也見不到那個為我罰抄,抱著我唱童謠,倒在地上不顧疼痛緊緊拉住我爹的人了。我再也看不見她了。那個眉眼冷淡,卻總是處處護著我的師父,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