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寐第四百八十四天
    天還是冬天，溫度還是徘徊在零下十幾度和零下幾度之間，衣服還是穿的圓圓滾滾的。
    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又上課了。
    這天又下雪了，最近下得很頻繁。
    很走運，那天的雪下的時間很長，學校提前放學了。
    我背上包往樓下奔去你的教室找你，因為我們之前說好今晚上出去走走的。
    你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從玻璃窗往裏麵看，你正在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我屈指敲了敲玻璃窗，你聽聲響回頭向窗戶看過來，我對你笑，你回以我笑。
    直至今日，我依然記得，在白熾燈下你的笑容卻溫暖的像柴火堆發出的橘色光芒驅走周身的寒意。
    你收拾好了書包，我帶著你先去了南門領我的小破驢。車上堆滿了雪，懶得擦掉，我回頭問你，“你要不要坐？”
    我想，你如果要坐的話我就勉為其難的把它擦幹淨吧。
    然後你看著後座堆了三四厘米厚的雪，搖了搖頭，“算了，走過去吧，也不是很遠。”
    於是我便就和你慢悠悠的向北門走去。
    我在車的左邊，你在車的右邊，中間夾著一輛被雪打扮得晶瑩漂亮的車。
    阿雪，這是這些年來，我所經曆的最浪漫的事了。
    到了北邊的停車場，我扭頭問你，“你的車停在哪了？”
    你想了一下，指了指西北角，那裏就剩下了一輛車，“那個，是我的。”
    我推著車，腳下打滑，“把車放一塊兒吧，安全一點。”
    你點頭道，“好。”
    把車鎖在了一起，我和你就互相攙扶著去了學校東北的一叢建築。
    冰有的化了，有的沒化，摻和在一起，腳下滑的很，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有倒下的危險。
    你一個趔趄，我趕忙伸手扶住你，“沒事吧？小心一點，很滑的。”
    你點點頭，抓住我的胳膊，“你也小心點。”
    結果你剛說完，我就滑了。你沒抓住，幸好邊上有一個花圃，我扶了一下柵欄，穩住，總算沒有跌的太慘。
    互相攙著走過去。
    今晚提前放學，很多人都在外麵玩。
    遇到了兩個朋友，一男一女，他們是一對情侶，你也知道的。
    我起先沒看見，是那個女生衝我招手喊道，“二珧！”
    我才抬頭看見他倆也是差不多的境況，相互攙著，“你們在這幹嘛啊？”
    他們背對著燈光，有些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女生回答我道，“吃飯啊。”她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你們在這又幹嘛啊？”
    我眨眨眼，回道，“吃飯啊。”
    那個男生又衝我揮了揮手，道，“我帶她去吃飯，先走了。”
    我點頭，燈光刺得我眼睛微微發痛，我眯起眼，“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啊。”
    男生點點頭，帶著女生走了，女生臨走又揮了揮手。
    那個女生和阿雪你的關係不怎麼好。貌似你還和我提過說你不喜歡她。
    可是她後來變成了我同桌，處的也還好，她也告訴了我很多她家裏那些讓人覺得又狗血又現實的家事。我慢慢了解了她成長的環境，也熟悉了她的性格，相處下來倒也很愉快。
    但是阿雪你卻一直沒有改觀，也許，離的遠？
    別過那兩人，我們繼續在路上艱難的走著。
    我看著四周霓虹燈閃爍，映的人的臉龐變得模糊起來，“你想去哪裏？”
    你微微偏過頭，眼睛掃著我們經過的一家家還沒關門的店，轉過頭，認真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我停下腳步，你跟著停下，超市門口懸掛的電子屏上閃過蔬菜瓜果的廣告，牛奶打折出售送禮品，購買全套化妝品送小樣麵膜……
    眼花繚亂，相當雜。
    我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不如，就超市吧？”
    你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指指燈光下牆上的貼的超時營業時間表，“馬上關門了，走進去再走出來，不好玩。”
    我咳了一聲，“…那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你點頭，表示同意。
    走在被昏黃的路燈照著的小巷裏，彌散著燒烤的煙熏味和肉香，有稀稀拉拉的幾家仍然沒關門的店透過玻璃門發出慘白的光芒。
    然後，那家亮著橘黃色的燈光的咖啡店就這麼突兀又自然的出現在了我和你的麵前。
    我這次沒再遲疑，“那家！”
    你回答得也相當幹脆利索，“好。”
    站在玻璃門前的我們還在觀察要不要進去，一樣的玻璃門上貼著雪花的圖案，橘黃色的吊燈照亮了屋裏的全木裝修，把一隻趴在門上的白色卷毛小狗的毛發也變成了溫馨的顏色。
    最後決定，推開門。
    我進去是因為裏麵讓人放鬆的歐洲田園風，壁燈壁花，高腳凳，裝飾畫，以及書架。
    至於，你進去的原因……
    小狗圍著你的腿打轉兒，你笑的開心異常，蹲下來逗著小狗，還掏出手機給它拍照片。
    我無聲地走向櫃台。
    櫃台裏的坐著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子，正在看書，看加我和你進來，就放下了來招呼我們，“想喝點什麼？”
    我看了看女店主遞過來的產品目錄，微微泛黃的複古紙張，有可愛的圖案和字樣，全部都是手繪，手指滑到摩卡上，點了點，“一杯這個，”回頭看你還在和小狗玩，“你要喝什麼？”
    你似乎玩的太忙，忙的沒時間回頭看我，“啊，隨便，你幫我點吧。”
    我轉回頭，繼續往下看去，手指再次頓住，這次我也沒回頭，“那就熱巧克力吧，行麼？”
    你玩的忘乎所以，也不知道挺清楚我說什麼了沒有，“可以啊。”
    我對女店主繼續道，“再加一杯熱巧克力。”
    女店主拿筆記下，溫柔的笑著推薦，“還需要點心麼？我們有鬆餅可以提供。”
    我點頭，“那就它吧，一盤。”
    女店主再次動筆，“好的，請稍等。”
    我坐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是四個人的座，把包放在裏麵靠牆的座位上。小狗很有鏡頭感，你給它拍照，它還會換姿勢。我側坐，單手撐著臉，看你和它玩的融洽。
    在外麵凍得冰冷的臉被屋裏的熱氣暖了過來，兩頰微微泛上紅意。
    目光無意掃到另一邊，好幾個木製的托盤裏裝著很多小飾品，都是古舊的模樣，和店的風格也很搭。我走過去看了看，眼睛盯上了盛著各式各樣的鑰匙的那個盤子。你玩夠了看見我站在那兒也湊了過來，小小的驚呼一聲，“哇！好多好漂亮啊！”
    我半開玩笑地說，“很喜歡？那我送你一個？就當是……”，頓了頓，“遲到的生日禮物。”
    你卻搖了搖頭，“雖然很好看，但要是我們買了，別人不就看不到這麼多好看的東西了，想看的話，我們下回再來就是了。”
    我將目光繞回那盤鑰匙上，“也是。”
    過了沒一會兒，女店主就端著一樣的木製托盤把東西端上來了，放在我挑的那張桌子上，“一杯摩卡，一杯熱巧克力，一盤鬆餅，請慢用。”
    我拉著你坐過去，“謝謝，麻煩你了。”
    女店主收起盤子往裏走去，回過頭，微卷曲的長發襯得臉龐格外溫柔，“不用謝。”
    你也把包放在了裏麵的座位上，和我麵對麵坐著。端起馬克杯，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唔——有點甜，不過還可以。”
    我拿起一個叉子，挑起一塊鬆餅，看見坐在你腳邊的小狗眼巴巴的看著，一時起了興趣，彎腰把叉子送到它麵前，“想吃？”
    小狗稍稍支起後腿，伸長脖子往前湊了湊，你卻把我的手抬了回去。我看向你，你微微擰眉，“你幹什麼呢？”
    我看了看小狗，“你剛剛不是和它玩得很開心麼，稍微獎勵它一下嘛。”
    你似乎不讚同，“這樣不好。”
    我沒探究你說的不好是什麼不好，把叉子往你麵前一送，“那給你。”
    你也沒遲疑，湊過來咬掉，滿足的眯上眼睛，“嗯，好吃。”
    認識你越久，當初那個冷漠疏離的你就越來越遠。
    我收回叉子，自己又挑了一塊，放進嘴巴，附和道，“果然好吃。”
    一杯飲料就這樣也慢慢的喝完了，一盤鬆餅也光光的了。
    你把手機掏出來給我看你小時候的照片，是在海邊的時候的照片，小小的人兒，白嫩嫩的，小胳膊跟藕節似的，用紅色的頭繩紮了個衝天辮，樂哈哈的玩著水。
    難怪阿雪你這麼好看，原來小時候就這麼可愛啊。
    順便炫耀了你上小學的時候畫的畫，蠟筆畫的，一個栗色蓬蓬頭細胳膊細腿穿著泡泡裙的女孩兒，很傳神。果然有畫畫的天賦。不像我，自吹說小時候弄丟了這方麵的天賦，卻連個證據都拿不出來。
    你要幫我拍張照片，我難得會拒絕人，所以這次，自然也沒例外。
    但是我自己也試過了，不是很上相，所以我極少拍照片。隻好裝模做樣的捧起已經喝光了的杯子，低下眼瞼，努力讓長長了的頭發遮住正臉。你拍完一張，收起手機。又去另一邊轉悠了。
    有一塊兒是留言牆，牆麵前有一張桌子，兩張高腳凳。我也挪過去了，留言很多，都貼到天花板上了。我想了會兒拿過店裏提供的筆和便利貼，寫下幾行字。接著密密挨挨的便利貼長龍貼上。
    你正在和你隔得十萬八千裏的男朋友彙報情況，笑的甜蜜。
    我裝作不知，撇撇嘴，“你傻笑什麼呢？”
    你把手機放回兜裏，“沒什麼，還有紙麼？我也想寫一張。”
    我把紙和筆遞給你，你趴下，伸手捋了捋掉下來的碎發，認真地寫。
    這次我沒看。
    我怕看了之後，還不如沒看。再說一晚上的好心情，怎麼也不能被這樣的小事給破壞掉。你說是吧，阿雪？
    付完帳，幫你打包了一份鬆餅帶走。然後就慢悠悠的走去停車場取車。一再囑咐了你路上小心，我才回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