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寐第四百七十六天
    我開始希望，時間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不要讓我在還沒來得及記住這些名為幸福的感覺時，就要開始懷念。
    阿雪，我希望你能醒過來，對我笑得暖暖的。又害怕你醒過來，用那天一樣冰冷似看見結怨十世的眼神看著我。
    阿雪，天上下雪了。
    灰色的陰沉沉的天空，開始飄下晶瑩潔白無暇的雪花。
    本家給我的住處在十八樓，小城不是很繁華，所以全城最高的樓層隻有二十六層。從高處往下看，來來往往過道的車輛和行人，都變成了一個個會移動的點，會流淌的線。
    阿雪，你的生日到了。
    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所以我和你說過，哪一年的哪一天下了第一場雪，就是你的生日。
    我打電話給你，你似乎還沒起來，“喂，伊雪？”
    你那邊有被子的摩擦聲，“喂？”
    我想你現在一定跟一隻小懶貓似的，蜷在被窩裏，眯著眼睛說出這個尾音上翹的“喂”。不由得笑出聲，“還沒起？看看窗外，下雪了。”
    電話裏傳過來鞋子的走動聲，然後是窗簾“嘩”的被拉開的聲音，接著是你忍不住透過電話快把我也給感染了的激動，“真的啊！真的下雪了！好漂亮啊！”
    由於看不見，我隻能憑著聲音來判斷你的動作。我摸了摸口袋，“伊雪，生日快樂。”
    錢不多了，不過買隻蛋糕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那邊頓了幾秒，我單手數錢的動作也頓了幾秒。好一會兒帶著微微鼻音的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謝謝……都沒人記得我的生日呢，謝謝你還記著……”
    我把錢重新塞回口袋，把鑰匙也放在一起，向門的方向走去，“不是說了和我不用說這個麼，對了，我幫你買了蛋糕，過來拿吧。”
    你在那邊頓了幾秒，“買好了？”
    我很肯定的回答，“買好了。所以你不能不來，不然的話，我會扔掉的。”
    你繼而慢吞吞的回答道，“好吧，我先換衣服，你等等我，就在那個越芨河上的副橋那兒等我，行麼？”
    我同意，“行。”
    越芨河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步行的話也就十幾分鍾的事。
    之所以告訴你我已經買好了，是因為怕你會拒絕。你雖然不是什麼性格強硬的人，但是決定的事情別人是沒法勸的，我隻好撒了個小謊。
    在門口換上鞋，穿上外套，開門直奔樓下。
    萬幸，小區外就有一家蛋糕坊。
    我推開玻璃門，店裏的暖氣很足，幫我驅走了一點寒意。落在頭發上的雪花也融化成了水滴，附在我的頭發上。店主是個很溫和的中年男子，見我進來便從座位上站起來招呼問我道，“要點什麼？”
    我看了看，有很多小點心，回頭對店主說道，“做蛋糕，生日蛋糕。”
    店主點點頭，“可以啊，要多大的？”
    我想了一下，你不怎麼吃甜的，而我吃太多甜的牙會疼。於是我道，“最小的那種。”
    店主向隔出來的一個玻璃間走去，我跟在他身後，“好的，你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玻璃間是店主製作蛋糕的地方，東西很多。我看著店主熟練地剪蛋糕底，塗底層奶油，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那個啊，最上麵會寫‘生日快樂’的字樣吧？”
    店主手裏不停，回答道，“對啊，不是生日蛋糕嗎？”
    我提出要求，“可以我自己來寫麼？”
    店主果然很溫和，“可以的。等上麵的水果布置完我教你寫就行。”
    我一臉感謝道，“謝謝，麻煩店主了。”
    店主動作很快，奶油很少，水果布置的很多，也是我的要求。店主遞了一雙透明手套給我，我套上手套，進了玻璃間。店主把要用到的東西都放在了我手邊，一邊告訴這我怎麼用，一邊指導我畫出圖案來。
    搞了好半天終於完工，店主不吝誇獎，拿盒子把蛋糕裝起來，紮上彩繩，“畫的挺好的，送給朋友的吧？”
    我也覺得畫的還不錯，摘下手套，“是啊，今天她生日，沒人陪她。”
    付完錢，臨出門店主還不忘交代道，“那個蛋糕啊最好今天就吃完，雖然現在是冬天不會那麼快就壞掉，但是時間一長就不好吃了。”
    我點頭，“知道了，謝謝店主。”
    店主朝我擺擺手，“沒什麼，下次再來啊。”
    我推開玻璃門，回頭，“嗯，下次再來。”
    我拎著蛋糕急匆匆地趕去越芨河，怕你已經到了等了我很久。到了橋頭，橋上一個人也沒有。偷偷歎了口氣，放心之餘還有一絲微微的失落。
    副橋是仿古的，像古代的遊廊一樣，上邊是遮雨的簷，兩頭翹起，青瓦鋪成的。平時走的人也不多，來的人會在這釣魚。可今天下雪，連釣魚的人也沒有。
    我擦了一段座位，放下蛋糕，轉身趴在木製雕花的扶欄上看著外麵飄落在河裏地雪。等了大約十幾分鍾，你還是沒來，我擔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打電話給你，過了好久電話裏隻傳來標準而生冷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不死心重複了四遍，都是一樣的結果。
    我頹然的收起手機，轉會身子，倚在柱子上，看著頂部，朱紅的顏色漆成的浮刻，真好看。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短信，我掏出來看了一眼，又無聲地塞了回去。
    信息是你發來的，你說，“我有事，不能過去了，不好意思。”
    阿雪，今天的雪，其實仔細看看，也沒那麼好看。不那麼好看的下雪天，就不算是你的生日。
    是吧？
    噓——
    阿雪，我悄悄地告訴你，我在蛋糕上畫的是你那天給我的圖案。
    兩隻小豬，卷卷的尾巴繞在一起，形成兩個圈，一個圈裏寫著雪，另一個裏寫著昭。
    下附“沉冤”。
    阿雪，蛋糕這東西啊要趁早吃，不然會壞掉，會變質的。
    變質之後，它就隻能睡在垃圾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