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梨花•;淚雨 Chapter 53 “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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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意清晰如滿樹潔白梨花,卻擋不住分別的淚雨,她伏在沫梨的肩頭痛哭,那是比萬箭穿心更痛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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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什麼酒?”
“聽說是三十年的紹興陳釀!”
“嘖嘖!今日又有口福了!”
“可不是,全京城也隻有‘雙飛客’能做到一月一種免費陳釀,讓大家過足了酒癮。”
“別說了,快走快走。”
擁擠的人群向著一個方向奔去,沒有人注意到地上那個奮力爬行的肮髒人影,也向著那酒香深處爬去。大酒家定有剩飯,生存!要生存下去!現在的他隻有這一個目標。
沿著河道,爬了有大半日吧,才爬到一個滿地紅葉的山穀裏,外麵到處都是冰雪的瑩白世界,隻有這裏仍舊是一片楓林的世界。
“咦!你怎麼躺在這兒?是餓著了麼?呀,你的腿怎麼了?”一連串的問題吐珠似的問出。
地上的人看著眼前亂晃的桃紅色衣裙,說不出話來,現在的他隻知饑餓,臉上的泥土在陽光照射之下早已幹盡,脫落了下來,露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鼻子很高略帶點鷹鉤的味道,隻是那一雙寒目逼得眼前的女孩不敢直視。
“你等等,我現在忙著呢!”那女孩說著,便聽著遠處有人叫著“碧桃”,她應了一聲,便跑走了。
來來往往的酒客似乎沒有空在意樹道中間趴著的肮髒男子,他們隻在意今日是否可以盡興而歸,他們欣然進入,懷著酒意而出,他爬到一楓樹的背後躺著,總是不能礙著人的眼。新請的跑堂夥計總是忙得停不下手,直到午後,名喚碧桃的女子才得了個空走出酒樓,看著地上已經昏睡過去的男子,歎息了一聲,叫來兩名男子,將他抬起,繞進一棟棟酒樓後的一個小樓的後院,進了廚房。
男子昏睡醒來時,眼前黑暗一片,原來天已大黑。整個房間充斥著木頭的味道,等待眼睛適應黑暗之後,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木材之上,腿的疼痛減低了,低頭一看,雙腿都被木板夾住,看來還上了藥。看來這裏應該是酒家的柴房,自己的頭邊還放著一碗白粥和兩個冷饅頭,用手捏了捏饅頭,已經硬了,就著白粥,男子慢慢地吃著饅頭。直至最後一滴白粥入口,才覺得生命回流進了自己的身體。
重新躺倒在柴堆之上,看著鬥大的柴室,眼睛慢慢地合攏,心裏覺得無比的安寧,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無論在深邃的山洞裏還是在梅樹下的泥沼裏,都沒有在這裏讓人感到安全寧靜,就連心裏的恨也在慢慢地減退。他沒有多想,合上了眼睛,就這樣睡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一陣“磅磅砰砰”的聲音響起,他才猛然醒來,睡得這麼沉是多久沒有的事了?他挪動身子到門上,門下方和他頭平行的地方剛好有一個圓孔,他就著圓孔向外看去。
隻見一雙穿著翠綠色繡花小鞋的腳走了過來,卻不是向著廚房而來,轉過身子便看不見了。由於孔眼太小,他移動身子,慢慢爬到門縫處,向外看去,蔥綠色花紗裙從他眼前一閃而逝,來人轉身走到了灶台前,是個十幾歲的清麗少女,她上身穿著一件湖藍色底綴著銀絲荷花的短衫,正高高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隨手拿起一邊的菜刀在案板上切起菜來。
她的刀法不錯,時而停下來想一想,直忙活了好一陣,麵前的碗裏都裝滿了切好的菜。少女滿意地看著眼前的菜碗,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
“萱姑娘,你怎麼又這麼早起來?這些活兒交給沫梨做就好了,仔細切了手!”來者一身素色衣衫,頭上簡單地挽了一個髻,剛剛睡醒,眼睛還有些惺忪,從外麵進來見了滿桌的菜碗著急得說道。
“沒事,你看我不都切好了嗎?昨日那糖醋鯉魚我新想了個烹調方法,今日過來試試!”
“許是又是做給褚公子的吧?褚公子愛吃的,姑娘都學著做!”
“數著日子,褚大哥過幾日便該回來了,我做好了,就可以讓他嚐嚐了!”若萱朝著沫梨笑笑,繼續到灶旁生了火。
沫梨見阻止不得,也拿著菜刀自顧自地忙開了,不到一會兒,廚房裏陸陸續續地來了人,每人進來,便叫一聲“萱姑娘”,她一一答應了,仍專心地煮著鯉魚。
“碧桃,沒有柴了,幫我再拿些兒來!碧桃?碧桃?”若萱叫了幾聲,卻沒有人答應。
“想必碧桃又起晚了,我叫她去!”沫梨說著,轉身向廚房外走去,剛到廚房門口便見碧桃打著哈欠走了進來,沫梨朝著她叫道:“怎麼才來?快去取些柴出來,萱姑娘等著要!”
碧桃的本來睡眼朦朧,聽到這話立刻醒了。瞟了一眼若萱,快速向柴房走來。
男子躲在柴房裏,眼睛看著外麵的動靜,這時見碧桃走來,想起這便是昨日救自己的人,卻是個比較健壯的少女,今日她仍是一聲桃紅衣裙,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原本普通的外貌也因此增色不少。
男子連忙向後爬去,藏在一堆柴火後,碧桃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想來也是怕主人知道自己藏人而受到責罰,她進了門,朝著男子做了噤聲的手勢,拿了幾捆木柴走了出去。
外麵傳來了若萱討教煮魚的聲音,沫梨都一一耐心解答,時至中午,外麵越來越多的人聲傳來,想來客人都該來了。男子聽到了若萱招呼人的聲音,沫梨、碧桃等幾個女子和幾名男子被叫了出去招呼客人,廚房裏慢慢安靜了下來,隻留下幾名廚子。
午後,碧桃偷偷進來給了男子一碟豆腐皮,看來都是客人剩下的。男子吃飯後,又昏睡過去,這一睡便到了晚上,隻聽得外麵吟詠暢飲之聲還在繼續,不知碧桃何時才會來。
正在想時,柴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碧桃鑽了進來,拿著一個食盒,笑道:“等急了吧!外麵還有幾個自以為了不起的才子對月高歌,看來今晚他們又得醉趴在這裏了,今天你可有口福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碧桃打開食盒,最上麵一層居然是一小壺酒,正發出醇美的香味,下麵一層放著一碗飯和蔥絲炒肉,男子看著這些想起這些天來吃的東西,頓覺這便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了。碧桃還在揭開食盒,最下麵一層居然是一盤吃了一半的糖醋鯉魚,男子忽然想起了白天藍衣少女煮著鯉魚時的專注神情。
“這是糖醋鯉魚,是我們萱姑娘做的,白天試菜時剩了很多,我便偷偷藏了。你說你是不是有口福?”碧桃拿出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在碗裏遞給了男子。
男子端過飯菜,看著米飯上的魚肉,心裏升起了一個異樣的感覺,不知為何,他很想嚐嚐那位萱姑娘用心煮出來的魚肉是什麼滋味,想來最有口福的便是那位褚公子吧!有這樣一位少女每天盼著他回來,給他煮愛吃的飯菜。而世上不會再有一個人在牽掛自己了。
他吃進魚肉,味道已是不錯,不覺說道:“那位萱姑娘是什麼人?是這裏新來的廚子嗎?”話脫口而出,卻不想這是他這麼多天來第一次開口說話,一開口便是問那萱姑娘,第一次有種很想了解一個人的衝動。
碧桃嗬嗬笑了笑,“萱姑娘可不是廚子。”她快速的整理著食盒,忙著出去,抬頭笑道,“我得出去幫忙了,你吃了放在這裏就好,我明早來拿!”
碧桃提著食盒走了出去。外麵的聲音漸漸低去,男子吃了所有的飯菜,躺在這兩日來熟悉的木堆上,睡了過去。
之後的幾天,碧桃依舊晚起,來得最早的還是若萱和沫梨,男子躲在暗處看著萱姑娘每天做著同一樣菜,眾人試吃之後如果有剩,碧桃便會給他端來,男子發現每次的味道都有所不同,褚公子回來時就有口福了。
碧桃給他換了一次藥,腿也奇跡般地漸漸好轉。每日半夜也能勉強在柴房裏走走,心卻慢慢的暗淡下來,出去後做什麼呢?報仇麼?還是混沌過一生呢?生與死便是那一刹那,他卻一直未能明白自己所想。
刺目的陽光再次照到他的臉上,眼睛感到一陣刺痛,是有多久沒有照在陽光下呢?在這裏養傷也快一個月了吧。他睜開眼睛,望見了一雙清澈的眸子,幹淨得如出生的嬰兒第一眼看見這個世界一樣,他頓覺自己的眼睛很髒,慌忙低下了頭,卻看見了那一襲熟悉的綠蘿裙,是她?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