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石上•;玉芝 Chapter 26 死當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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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萱笑著說:“好像是個很長的故事。”
陌老板也是一笑,眼神卻有些悵然,“其實故事很短,卻偏偏會留在心裏很久。”
沐七用手撐著頭,看起來像是個準備聽一個故事的姿態,眼睛卻瞟向外麵,有些不耐。杜衡卻是悠然自得的斟了一杯,準備聽下去。
陌老板語氣平淡地道:“故事的開始很簡單,就是琅愛上了一個姑娘。他用盡全部去愛,可是最後,姑娘卻走了,她不打算回來,於是話說的很決絕,她說‘你不了解我的悲傷,就如魚哭泣在海裏,而海不能感知它的眼淚。’琅笑了笑說‘我能了解你的悲傷,因為你在我的心裏,沒有魚的海,海的心隻會是一片空白。’琅要等她,無論等多久,都要等到她回來,於是它將自己化作了一片水澤,他的心就是這方小小的城池,他要她走進他的心裏,不再離去。”
若萱黯然道:“姑娘沒有回來過!”
沐七撇了撇嘴,不屑道:“廢話,要是回來了,這裏還是一顆寂寞的心嗎?”
杜衡沉吟片刻道:“陌老板是說,隻有那位姑娘回來了,琅才會顯出真身。”
陌老板點了點頭:“不錯。”
若萱道:“陌老板真不適合說故事,這故事裏好多細節都沒說到,比如,那個姑娘為什麼要離開?”
陌老板毫無波瀾的目光看了一眼若萱,道:“或許是覺得不合適吧,這個故事口耳相傳,很多細節沒了也很正常。”
若萱道:“可我不這樣覺得,他倆那段對話就很美啊,為什麼偏偏沒了關於那姑娘的細節,她是人是神?是妖是魔?如何邂逅相識,如何相戀傾心,如何波折變化,生離至今?這些都沒了嗎?”
沐七指正她的話道:“不是相戀傾心!剛剛陌老板不是說了嗎?是琅愛上一個姑娘,而從沒說過姑娘也同樣喜歡琅啊!這……也是大概故事裏的細節問題,對嗎?陌老板?”
陌老板淡淡道:“想不到沐姑娘也有心細如塵的時候嘛!”
沐七臉上的譏笑一滯,瞪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別處。
若萱感慨道:“人常說,癡情女負心漢,難道這裏竟是癡情漢負心女嗎?這個愛情故事竟然隻是單相思!”
陌老板道:“單相思也好,負心薄幸也好!總之要是她回來,琅一定出現。”
若萱道:“你是說,要我們扮這個女孩引琅出現。這不是在欺騙他嗎?等了一輩子等來了一個假的,那比要他的命更讓他難受吧?”
陌老板眼神一冷,語氣生硬道:“怎麼了?心軟了?心軟就別去取琅髓,趁早回去裹著鋪蓋睡大覺好。”
沐七回頭看了陌老板一會兒,忽然一笑,興致很好的說:“既然來了,就沒有取不到琅髓就回去的道理。怎麼扮?我去扮好了。”
杜衡沉吟片刻道:“不行,你太衝動容易壞事,這件事讓若萱去。”
若萱默默的低頭坐著,神色有些擔憂有些不愉,杜衡拍了拍她的手道:“琅髓對青鋒很重要,做每件事都必定有所取舍,兩全其美的事並不存在。”
若萱臉色稍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抬頭看向陌老板,“要怎麼做,你告訴我。”
“她叫雨,後城門有條通向水裏的石子路,雨隻需要打著一把油傘,撿起水裏有字的石子……”
不知怎麼,走到後城門時天上真的下起了下雨,空中霧蒙蒙的,若萱扮作雨打著一把油傘,走上水中的石路,遠看,仿佛真是雨籠罩在一層煙雨中看不清摸不著。她低頭去看那些有字的石子,水波蕩蕩,字也隨著漾進了她的心裏:“被遺忘在歲月間隙裏的溪和,因為你的到來,我開始覺得每天都太短暫。”
腳下的每一步都是一段隱秘的傾吐,無論溪澤如何迭蕩,都清晰如昨。
“身上的傷痕可以消除,可你心上的傷痕卻烙印至深。”
“溪和的春光下,你第一次笑了,像是反光的銅鏡,笑容浮在你蒼白的麵頰上,進不了你的心,也照亮不了你的眼睛。”
“因憐生愛,因愛生怖。沒有無緣由的恨,也沒有毫無道理的愛。”
“你的心太大,而我的溪和太小。”
“你要走,我卻始終說不出留下你的理由。”
…………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若萱拾起最後一顆石子,隻覺得滿心滿眼裏都是難以言說的情深悲切,這是遲到的心聲嗎?不該是她撿到的,他等的那個人終究是沒來。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取琅髓,他必定是死,死了也要長長久久的相思下去嗎?人死了,還有靈魂,那麼琅死了呢?
如果,雨回來了呢?
她知道,遠處的杜衡一定已經等得不賴煩了,琅髓,對青鋒對人界都至關重要。
煙雨朦朧了,她輕聲道:“琅,我回來了。”
水麵平靜,波瀾不興。
若萱有些不安,試著再說了一句:“我回了,琅,你在哪兒?”想必琅是能感知雨的存在的,陌老板的這個辦法還真是笨,也隻有他們才肯一試。
遠處的叢林裏,有嫋嫋紫衫在緩慢靠近,平靜的水麵有了一絲細細的波紋,慢慢鋪層開來,突然間,水麵像是煮沸的開水,“咕咕”的起著泡,空中的霧氣在慢慢消散。
若萱驚的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腳陷在水裏無法拔出,回頭一看,整座小城連同百姓消失的無影無蹤,腳下已變作肥沃的土地,陽光照進這片水澤時,周圍已風清氣朗。
風雲突變,黑雲初霽,眼前的光芒射的人眼睛睜不開來,這道刺目的光線過後,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渾身銀色的奇獸,額上的兩隻尖角如同透明的琉璃,它的身體如冰雕如雪砌,若萱竟覺得它好看地不得了,如果它不用那對尖角對著她的話,她會覺得他更漂亮的。
可是現在……媽呀!逃命要緊啊!
若萱轉頭就奔,這隻神獸一定立即發現她是個冒牌貨了,她一邊狂奔一邊大叫:“杜師兄……該你出場了……你可一定要快啊……我……我是無辜的……”
身邊一個白影疾奔而過,她甚至還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瞧見了杜衡的一個白眼,她拍拍胸口站定,沐七已拔開手中的齒莧劍準備一戰了,若萱忙後退了一步,將表現的機會大方的讓給沐七女俠,甚至不忘探過頭去說:“沐七小姐,杜師兄要是打不過,我就全靠你了!”
沐七轉頭不屑的盯了她一眼,“哼,終於承認你是我的手下敗將了吧!”
“我覺得,這種關頭,承認一下就不會死的話,還是劃得來!”
“……”沐七惱道:“沒用!站遠點。”
“哦!”若萱聽話的站遠了些,到了一個大概是比較安全的位置,她環視了一圈,周圍很空曠,前方隻有杜衡和琅在戰鬥,應該沒了別人,可是她卻總覺得除了他們還有個人存在,這樣的感覺很強烈。
現在的危機時刻,她也不敢多想,隻能將注意力集中在杜衡身上。琅是上古神獸,天地初開,萬靈混沌之際,它便已存在,能躲過天劫,避過世禍,少不了也是踏著鮮血而走下來的,力量自然不可測,可它沒有被任何神、人、魔收服,反而藏在了這個地方,到底為什麼,沒有人知道。琅的髓是世間最堅硬的獸靈材料,而玉芝屬玉靈類,加入最堅硬的琅髓,可說是最世間銳利的玉靈,可穿過汙濁的魔氣,直達魔心,是對付魔界的最佳武器。所以,青鋒一定要煉製好玉靈。
琅頭上的尖角不斷冒出巨型的水柱,打向杜衡,而杜衡的靈力屬金,金水不克,可他身姿翩然,絲毫沒有緊迫之感,身子忽上忽下,巧妙的避開了水柱,並不正麵對抗,顯然,琅是個直性子不會耍奸的而且耐性也不太好,不多時已不賴煩,隻想速戰速決,恍惚間,還沒怎麼看清,杜衡突然攻到了琅的麵門之上,一切都太快,琅的腦袋已被暮鍾斧劈中,水朝天湧。
如果拚實力,杜衡靈力雖高強無人匹敵,但琅乃上古神獸,一定是杜衡輸,可若論計謀,琅卻必輸無疑。一切都還在相較,杜衡靈力渾厚如山巔之鬆,淨澈如天泉之水,手中的暮鍾斧一招招劈下來,金光大盛。
若萱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手突然被人一推,沐七盯著她手中的石頭,道:“念,大聲的念出來!我和杜大哥的命就在你手裏,青鋒的命運也在你手裏。”她提著劍,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看著加入戰鬥的沐七,若萱一咬牙,念著手中石頭上的字:“人說,情深不壽,平淡是福。看著你,我卻無法控製自己越陷越深。”
“最近,我找了很多人間的話本看,裏麵有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寫的最好。”
“落花固有情,流水終無意。”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一聲倒地的巨響,若萱猛然閉起眼睛,手中的石頭通通滾落在地,發出一連串的脆響,“死當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