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石上•;玉芝 Chapter 19 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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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看著若萱拿來的汨羅劍,明顯愣了一下,神色這才震了震,很快卻又不動聲色的接過了汨羅劍,淡淡道:“我知道了!”
“大師兄若沒別的吩咐,若萱就告辭了!”
杜衡點點頭,沒什麼表情,若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還未走至門口,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到門口:“是不是要我背上這把荊棘劍去見她,她才肯原諒你?”清脆快捷的語速如秋風刮過耳畔,若萱抬眸看去,門口站著一個身著廣袖流蘇裙子的女子,眼眸明亮,含著薄怒的嘴唇微微翹起,由於來時走得急,幾縷黑色的發絲貼上了光潔的臉頰,衣袂間仿佛還帶著風。
若萱想象過很多次水蘇嘴裏惹人厭煩的沐七是個什麼樣子,也許她楚楚動人,天生就惹人憐愛,也許如空山幽蘭,高雅孤傲,也許……隻是一般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外表下藏著一些小心思……就是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沐七,語氣囂張跋扈卻不可恨,眼神明快亮潔不染塵俗,身上的一股子氣派,確有鑄劍師女兒的風範。
這話若是水蘇聽到,不免要給她幾根銀針吃苦頭,而若萱隻是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這時,她卻又不好走了,轉過頭來看杜衡的意思。
杜衡似乎也沒想到沐七會突然跑來,愣了一瞬,道:“阿芷的事我會解決,你別來添亂惹事!”
“哧!”沐七譏笑一聲,冷冷道:“好啊,你自己慢慢解決,我再也不來煩你了,原本就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我現在隻是個孤女沐七,比不得你們青鋒門的各個鑄兵高人!”她話音剛落就轉身跑走。
轉身時,若萱才留意到她鬢邊的那朵白簪花,雪白的廣袖裙子實則是一身孝服。聽說,沐家是被滅了滿門,她剛剛話音落時,眼角似乎有淚光閃過。這樣外表倔強卻內心脆弱的女子的確是惹人疼惜的。
若萱走至杜衡旁邊,忍了忍,還是問出了口:“你打傷白師姐,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杜衡默然片刻,緩緩開口:“前不久,我們去了一次兵房……”
若萱坐下來,給自己添了一杯茶,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所察覺,頓了下,繼續道:“我和七七去了一趟兵房,正好趕著阿芷在煉‘水雲冰錦’……”
所謂兵房,是青鋒門裏煉製神兵所在,乃是外界人的禁地。白芷正在練的“水雲冰錦”很不好煉,首先,煉製這種神兵的冰錦很不好找,聽名字好像是種錦緞,其實不然,乃是千年白錦鯉之皮鱗,這個東西可遇而不可求,白芷為了找它可謂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尋覓了上千個江河湖泊,才找一千年錦鯉羽化後留下的皮鱗,為了煉製它又花費了八十三支瑤草和其他珍貴靈草。就單說這八十三朵瑤草已是很費功夫收集,眾所周知,青鋒門有兩寶,石上玉芝和鬆間瑤草,玉芝草長在雲橋之端的白石之上,世間僅此一株,瑤草倒是在青鋒尋常可見,但也隻青鋒門才有,且隻長在雌雄合抱的鬆樹之間,采集它的時間也隻能在晝夜交接的那一刻,用青鋒門特製的銀月彎割下,時辰和手法都得相當精確,否則割下時就是次品了,若萱當初借給杜衡的那株就是極好的一株,幾百次中能采到一次極品瑤草,白芷的那八十三株都是上等的瑤草也不是花費了多少工夫集的,隨著“刺啦”一聲巨響,整個隨著白錦劃破。肇事者正是杜衡帶來的非青鋒門人沐七。
白芷的修養是幾個門人裏最好的,除了本身性格所致還有青鋒門主天玄的言傳身教,如此修養絕佳的白芷還是沒忍住向沐七揮出了雁雨鐮,沐七靈力很低,也許當時真沒想到白芷會出手不幸被雁雨鐮追趕逼至角落,卻被及時反應過來的杜衡護在身後,他的靈力與白芷實在伯仲之間,慌忙檔格下,原本隻會將雁雨鐮擋開的暮鍾斧不知怎麼竟打中了白芷,白芷數日不出房門也正因這件事。
若萱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深吸了口氣,道:“你該知道,‘水雲冰錦’對白師姐多重要,當初若非葛家堡收留,她恐怕早就因雷霆之劫喪命,她一直覺得欠著葛家,如今葛家小姐要一件稱心的法器對白師姐來說就是報恩的時候。煉製‘水雲冰錦’我想想就覺得難,白師姐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恐怕你比我還清楚,難道你要為了一個沐七傷了你和白師姐這麼多年的感情嗎?”
“你會喜歡沐七的,她是個好女孩。”
聽著他如此平淡的語氣,若萱忍了忍,沒忍住,“我在和你說白師姐!還有,我不會喜歡沐七,你明白嗎!”
“我明白!”杜衡笑了笑,隨手給若萱添了茶,“阿芷的事我會解決,水蘇這麼急著把你叫回來,實在是小題大做!”
“是麼?”
杜衡輕抿了一口茶,茶水微涼,他抬頭朝她笑道:“不是麼?”
若萱看著他的眼睛,覺得太黑太深,她一眼望不到底,不,就連表麵的一層也難以窺見,他唇角的笑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淡漠難解。
若萱起身告辭,走到門口還是回頭笑說:“若萱最愛多管閑事你也是知道的,希望不要煩著大師兄,白師姐就交給你了!”
杜衡朝她點了點頭,雙眸如深潭般寂靜。
杜衡站在白芷門前已經五日,而大雪也整整下了五日,杜衡原本紅潤的雙唇已變得青紫,目光定定的瞧著門口,一動不動。
若萱站在窗前,看著他,記得有一次師傅派遣他誅殺一隻讒害許多少女的嗜香魔,這種魔生性多疑,他就在洞外守了整整一月,才將嗜香魔誅殺,杜衡就是這樣,對任何事情都有超出眾人的堅忍耐心。
白芷隻要不踏出房門一步,他也決計不會離開。再強大的靈力與自然的雪天相抗,最終也會耗盡氣力的吧?若萱回頭看了一眼白芷,她仍麵不改色的坐在床畔,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件事隱隱透著一股怪異,可表麵上看來又是如此簡單。
“已經五天了。”
若萱心中還是不忍,想起自己小時候跟在杜衡身後師兄師兄的叫,粘著他教這個又教那個的,真是一個很美好的童年,那時候他該是很不耐煩吧,可白芷一出聲他就會耐心教她。這些日子裏來,白芷也很奇怪,若萱很難想象那麼清雅和順的白芷居然有這麼心狠的時候。
白芷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清澈的嗓音不急不緩的說道:“你一定在怪我怎麼這麼心狠吧?可他卻連我為什麼會這樣怪他也從未想明白過。我怪的,不是他為沐七出手,而是一個女子希望自己的男人不論她是對是錯都毫無猶豫的站在她這一邊,不問因由!”
可杜衡當時,下意識的選擇了沐七那邊。
若萱甩甩頭,不敢多想,但又覺得自己實在勸不動什麼。白芷這個人,外柔內剛,有自己的一番處事原則和遵循的道理,除了師父天玄,還沒見過她對誰的話言聽計從。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踩在厚厚的積雪裏,有些笨重。幾日都未出現的沐七突然走來了,她冷著臉色站在杜衡的身邊,伸手用力的一拉杜衡,似乎想將他拽走,卻被杜衡輕輕一使勁遠遠地推開,差點跌倒在地。她走上幾步又來拉他,明知會被他推開,卻死拽著不放,咬了咬唇大聲道:“跟我走!她既然這麼不領情,你還賴在這裏幹什麼?早就聽說狐狸精狡猾狠詐,沒想到果真如此!”
若萱心中一驚,忙轉頭去看白芷,果然見她臉色突然煞白。白芷在青鋒門裏與眾不同,她不是人族,而是狐族,可作為一隻狐狸,她難得的清麗雅致,很難讓人想到狐狸精三個字,她自己顯然也刻意避開狐媚的形態,也從未有人在青鋒門裏提過這三個字,但狐妖在外名聲不好,被世人換做狐狸精的事白芷也是知道。
沒想到這個沐七就這樣大喇喇的喊了出來,連杜衡也是臉色一變,語氣猝然變冷:“走!”
這一冷厲的嗬斥,讓沐七眼裏蹙然蓄起了一層水霧,她恨恨的瞪著他,雙手用力拍打在他身上,罵道:“你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我瞎了眼才覺得你好,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杜衡身子筆直,如雪中玉樹,他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不倒的人,麵對沐七幾句不痛不癢的責罵更是安之若素,臉色如常,甚至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沐七愣愣的瞧了他一會兒,胸中堵著的一口氣沒處撒,嘴角往下一拉,轉身快步跑走了。
門外又安靜了下來,屋裏的溫度卻似乎暖了起來,若萱瞧見白芷臉色稍緩,知道事情已有轉機,便默不作聲離開了,離開這個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走上山道不過數步,飄揚了幾天的雪驟停,空中連一絲雪花花都無,若萱仰頭看著天出了會兒神,嘴角忽而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雖說青鋒上的天氣古怪,隨時變化無窮,但在若萱看來,這幾日的這場大雪還是太過古怪了。回頭看去,那如玉樹般佇立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已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