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泗峽•;飛鏡 Chapter5 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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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凋零半落的梅花散發冷冷幽香,後山的山坡上遍植梅樹,到了夜裏,香味越發清晰,若萱白天就在想,這樣的冷香定是梅花的,沒想到會在後山的冰洞前,見到這一片梅林。
紅梅淩枝,月光如雪。
有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在夜色裏,樹幹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個女子婀娜的身影,月光照在她瑩白的足背上,翠綠緞麵的繡鞋裏一雙纖足未著荊襪,綠羅裙掃在滿地的枯葉之上,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精致的麵容在月光中緩緩展露,有出塵的美麗與入骨的嬌媚。
若萱靜靜的凝視著她,心想,這樣美麗的女子,一定有很多男人都想將她擁入懷中,恣意憐愛。可是,若這個女子手中正拿著一把閃亮亮的匕首,眼神比手中的匕首更加鋒利寒冷時,還有沒有人想將她擁入懷中呢?
今夜雖不月黑,也不風高,卻是誅妖夜。她踩著破碎的月光,像穿過千年萬年的歲月,靜靜走來,層林一片靜好,四周仿佛沒有一絲危險的氣息,若萱瞧著她緩緩走來,手指不自禁的緊緊扣住了洞門。
毫無預兆的,卻又是意料中的,梅林四周湧動的氣息危險又窒息,她卻旁若無人,腳步輕盈而緩慢,兩旁的梅梢上各立了八人,周身散發著強大的靈力,如水波般一股股打向白月光裏站定的綠色身影。
若萱從未看過,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的殺戮,女子走過之處,草叢裏、梅梢上鮮血淋漓,無數綠色的花瓣從她的衣袂間翩飛而出,柔弱的花瓣像一根根銀針般插入敵人的咽喉,鮮血迸發出來染上紅梅,更加豔麗似火。
半滴血珠也未沾及她的衣衫,她行走在林間,一如來時的纖塵不染,綠衣如新,緩緩停了腳步,立在洞門前,含著半絲媚色的眼眸輕輕抬起,有冷光發出,直直的射向若萱:“是你?又來多管閑事?”聲音冰冷如霜,帶著一絲惱意。
目光從梅林裏的遍地血色裏收回,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若萱靜靜地看向站在身前的美麗女子,不慌不忙的說:“如果我說他們不在裏麵,你信不信?”
女子冰冷目光剜過來,若萱縮了縮脖子,憶起上次不過勸她不要多做殺孽,就差點命喪花妖洞,隨即側身讓了讓,道:“我……給你讓個道?”
女子冷笑一聲:“你倒是識相,正好我也省些力!”正要躍過若萱進入洞中,又聽她忙叫了一聲:“綠玉!”
女子轉過身來,勾起嘴角看向她:“怎麼?你是覺得這裏的梅林風景甚美,也想與他們一道安眠與此?”
“嗬嗬!”若萱幹笑了兩聲,眼神深邃的看向她:“你的目標既然不是百姓,就放過他們吧!百姓是無辜的!”
女子楞了下,原本冰冷的眼眸裏忽然露出怨毒的笑意,看的若萱毛骨悚然,一字字冰冷的話語從她口裏吐出:“無辜?我就不無辜嗎?隻要能讓他難過的事我就要做!”最後一個字狠狠落下,身子已隱入洞中,若萱望著她的背影,嘴唇開闔了下,最後又緊緊閉住,轉身看向洞外的一片血色,默默走出了洞口。
禪煙杖橫拿,便可化為安魂笛,這是鮮少人知道的秘辛,安魂笛可以吹出往生的安魂曲,讓逝者安去。若萱將安魂笛置於唇邊,吹動靈咒,無數個閃著碧光的小飛蟲從通體瑩碧的笛子一端飛出,像是一隻隻螢火蟲飛舞在林間,散落在屍身上,梅林裏的血腥氣慢慢消散,枯葉上的血色也慢慢褪去,隻是那些永遠長眠的人仍舊安睡在飄落的紅梅上,沉寂著。
閃身進了洞,已經避過了方才預想而知的激戰,但是目前的情形還是讓若萱心中一緊,驚懼地瞪大了雙眼。
褚越正站在一張巨大的冰床前,上麵密密麻麻排滿了百姓的身體,因這天然的冰凍,身體保持完好,他正將手中淨琉璃盒裏的魂魄一點一點逼進他們原本的身體裏,即使大敵置於身後,仍氣定神閑的仿佛在做著一件如同烹茶這樣的小事。
若萱可淡定不起來,因為她看見正負責守關的燕飛鏡胸口上插著一寸來長的匕首,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白衣,匕首的一端素手如雪,綠衣如新,有冰冷的聲音緩緩發出:“你有心嗎?你沒有心吧!因為你可以隨意將別人付出的真心踐踏地鮮血淋漓,這樣的代價,你可有想過?”
明明她是那樣帶著恨意說的,可看她眼睛時,卻發現不僅僅隻有恨,怒恨交加,愛怨癡纏,也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要他死。因為若萱注意到,雖然燕飛鏡胸口的血流的多,但著實刺進去不深,長長的刀刃還留在外頭,同時,若萱也注意到,這是一柄做工極精細的一把刀,刀刃上甚至可有細細花紋,也就是說,這原本是用於玩賞的刀,也就是說,這把刀應該很鈍,雖然刺進去不深,但要用這麼鈍的刀刺這麼深應該很痛吧?
若萱才想完,已聽到殺人者不痛不癢的又補了一句:“很痛吧?我就是要你痛!”可更要命的是,被殺那個竟回了一句:“你是誰?”於是熊熊烈火以燎原之勢燃上了女子的眼眸,她將手中的匕首又沒入幾分:“你竟不記得我?很好!綠玉!這個名字,你記好!”這樣鈍的刀,又是加倍的痛。
“綠……玉……”他似在思索,臉上有痛苦的神色出現,“你就是殘害我泗峽城百姓的妖?”
聽到妖這個字,綠玉原本就白皙的臉龐又白了幾分,握緊刀柄的手正想再捅進幾分,忽然被一隻大而有力的手緊緊握住,她身子一顫,低頭看到握緊她的那隻手,眼神有些複雜,“你幹什麼?”
“不能讓你傷害我的百姓!”
綠玉冷哼一聲:“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她右手握刀,左手結印,看樣子,已沒有耐心用一柄匕首去殺人了。
“慢著!”燕飛鏡不知怎麼又騰出個手,按住了她的左手,如墨的雙眼牢牢盯住她,“我臨死前,有點遺言。”綠玉眉心一皺,似想起什麼,已結印的手就那樣被他緊緊按住,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若萱不得不有些佩服這個燕飛鏡無賴工夫,又覺得他已傷成這樣還能從容應對也著實不易,如果在這個當口,自己這一杖還不揮出,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禪煙杖在空中劃出一道碧綠的弧線,碧珠盈盈的閃光將綠玉的身子重重的格開,若萱趕緊扶住了燕飛鏡的身子,朝綠玉嚷道:“喂!這麼鈍的刀子,插著不痛啊?”不負眾望的被重傷的燕飛鏡白了一眼。
綠玉沒有想到剛剛讓路的小姑娘居然有這樣的膽色攻擊她,剛才又分了心,竟被她擋了開去,一張臉白了,一瞥眼間,見病床上百姓的魂魄已快要歸體,先忽略掉了燕飛鏡和若萱,指尖飛出片片綠色花瓣,襲向褚越的後背,褚越正專心施展靈術,似乎並未察覺。
“小心!”若萱扶著燕飛鏡騰不開手去,眼見剛剛在梅林裏殺人於無形的花瓣就要觸及褚越的背心,一把黑色的長劍忽然躍出,擋在綠色花瓣之前,同時,冰床前靈光大盛,七十八名百姓的魂魄全部歸體,若萱還沒看清楚他是如何轉身,他已黑劍在手,將花瓣斬成碎粒,如雨珠般墜落在地。
綠玉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閃電般的變化,將靈力彙於指尖。一隻修習千年的妖發起怒來是很恐怖的,從方才梅林裏的景況便可看出,於是若萱吃力的將燕飛鏡往角落裏拖去,免得待會兒高人鬥法,傷及池魚,不過,好像她拖著的這個恰好是失火的城門,不是池魚吧?
待她終於安定下來,定睛去看時,洞窟裏已燦如白晝,加上冰體的自然反光,簡直要刺人眼目,比起這些來,最奪人視線的便是始終從容不迫的褚越。從若萱認識他以來,就沒見他失手過,這一次也一樣不例外。他使劍的手法很輕盈,劍卻很快,快的讓人看不清,變幻奇快的劍氣,飄逸清雅的身姿,怎麼看都是一種享受,能將斬妖的劍法使得這麼出塵脫俗,褚越他的確是個奇才。
可是奇才下手也頗狠,沒有絲毫猶豫的穿過層層束縛,直抵綠玉的雪白的玉頸,綠玉俏臉煞白,搖身一變,竟變回了真身,一株一人高的綠色牡丹,牡丹花瓣巨大,翠綠如滴,國色天香。
這一變,果真叫褚越愣了一愣,待要一劍刺下時,身邊一個身影一閃,眼前已多了一人,“不要殺她!”若萱伸開雙臂擋在綠牡丹之前,微皺的眉頭露出倔強的神色。
“讓開!”褚越一貫清冷的嗓音已透著森森的寒意。
“不讓!除非你放她走!”若萱身子往前送了送,恰抵在劍尖上。
這一變化,似乎在褚越意料之外,他眉頭微蹙,定睛看著若萱,“我以為,你當初找她,是與我一樣的目的,你如今,是在做什麼?”
若萱有些蠻不講理,“我當然曉得我是在做什麼,我找她當然有自己的目的,卻是不想與你說的!”
“很好!”褚越點了點頭,神色上看不出是怒是惱,冷靜的說:“那我現在做什麼,也無需經過你的同意!”他劍鋒一偏,森然的劍氣將若萱格擋在地,黑色的劍尖準確無誤的刺向花心,而這一拖延,給了綠玉逃走的機會,長劍刺出時,花枝已在一丈開外,轉瞬間,綠光消失在洞口。